秦昼终于抬起眼,不过依然没有看秦梅,他看着吴芬,琥珀色眼里没有一点情绪波动:“我知道。”末了,再无其他。
屋内再度恢复尴尬的寂静,吴芬干笑两声,再度出声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对秦梅说:“我们小昼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内向,不喜说话了些。梅子,我跟你说啊,小昼学习成绩可厉害了,次次拿第一,还都是满分,老师都说他天赋异禀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以后考清北绝对没问题。”
说到这儿,吴芬脸上浮现出为人母骄傲的神情,继续说:“不仅如此,我觉得我们家小昼商业头脑也很不错,这个暑假他和妹妹捣鼓的鞭炮生意好得很,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家孩子有他脑瓜子灵活!”
听到这儿,秦梅面上的神情有些微妙。
她这次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把秦昼带走,可是看吴芬的样子,她好像已经完全把秦昼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吴芬养了她儿子六年多,在这期间,她这个做亲生母亲的却什么也没有做。
突然间,心里的话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说不出来。
良久,她才讪笑两声,说:“小芬,这些年多亏你和大明……感谢你们把小昼养这么大,还把他培养的这么优秀,这些年,我一直对小很愧疚……”她顿了顿,那双忧愁的眼里泪光闪烁,“只是我这些年实在没有办法,但凡有一点希望,我都不会扔下他……”
吴芬因秦昼产生的喜悦在刹那间消失,她叹了口气:“我晓得,没有谁怪你,你日子苦,能理解的。我和大明是双职工,除了甜淑,也没有再要孩子的打算,养小昼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有甜淑有,那么小昼就一定有,你完全可以放心。不过,我在这里还是要说一句,以后甭管再忙,都抽出时间多来看看……”
“你好像误会了秦梅的意思。”坐在秦梅旁边一直没有说话,脖子上戴着金链子的胖男人冷不丁地打断吴芬的话,“我们这次来,就是来把秦昼带走的。”
登时间,在场的,除了蒋甜淑,蒋大明和吴芬都震惊地睁大了眼。
秦昼放在桌下的手狠狠地攥成了拳头。
赵国富端起面前的酒槽喝了口,从口袋里掏出盒烟,拿起打火机就要点,秦梅眼疾手快地拦住他。
赵国富瞧了她一眼,眼里的不耐很是不明显。
秦梅眉头紧皱,话语间带着恳求:“待会去外面抽好吗?”
赵国富从鼻子里哼了声,肥硕的身子靠着椅背,跟着大老爷似的不情不愿地把烟收了。
这一幕蒋甜淑看在眼里,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见赵国富收了烟,秦梅这才松了口气,接着赵国富的话对已经震惊了的蒋大明夫妻说:“其实我真不好意思开口,你们含辛茹苦地把小昼养那么大,我就这么把他接走了……只是他是我儿子,这么多年来,我时时刻刻挂念着他,我真对不起他……”
吴芬的脸色不是很好,她原以为秦梅只是过来看看秦昼,可没有想到秦梅是来接秦昼的。
虽然秦昼不是她的亲儿子,但把秦昼接到自家后,她完全将秦昼当亲儿子看待,养了那么多年,感情自然是有的,自然不愿意平白无故失去他。
她按捺着心里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问秦梅:“我和大明把小昼接过来也有六年多了,这六年,你怎么都没有回来看过他一眼?”
作为一个母亲,如果真的想念,必然控制不住自己,可六年来,秦梅一次都没有,怎么不叫她多想?
秦梅垂下眼,纤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的情绪,再抬眼时,里头泪光闪烁,泪水顺着眼尾流了下来。
“是我的错,但小芬,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太想他了,无时无刻都想着把他接到我的身边,但我毫无办法,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我怎么养他啊!我不敢来,是怕来了之后,看到他就离不开……”
“我曾经鼓起勇气回过娘家,想看他一眼,但是哥哥说你和大明把他劫走了,我问了住处来到城里,在你们那栋楼外不停徘徊,就是不敢进去,我怕啊!我太怕了!我对不起小昼……”
吴芬沉默了。
坐在秦昼旁边的蒋大明泄愤似的把面前的酒槽一口喝完,重重地把碗放到桌上。
蒋甜淑看着父母的反应,心里头五味杂陈。
上辈子秦昼离开的时候,她记得是秦梅一个人来的。面对秦昼即将离开,她父母虽然不舍,但没有现在这么强烈,原因蒋甜淑多少能够猜到一些,上辈子秦昼是秦梅走投无路才送过来的,她父母清楚秦昼永远有一天会被接走。
而这辈子不同,秦昼是她父母主动接过来的,他们将秦昼当亲生儿子对待,秦梅突然出现要带走他们的亲生儿子,他们自然不愿意。
秦梅旁边的赵国富再度开口了,不冷不热的一句:“秦昼是秦梅的儿子,妈带儿子走,天经地义。”
吴芬的脸色蓦的一下变了,忍了又忍,才没把喉咙里的话说出来。
冷不丁的,一道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生而不养,算什么母亲?”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朝秦昼望去。
秦昼别过脸,看向旁边的秦梅。
他的眼睛和秦梅的极像,琥珀色的双瞳,睫毛纤长浓密,眼尾略上挑。只是两人的眼神截然不同,秦梅的里头盛满了疲惫与忧郁,秦昼的则如果冬日里的寒冰,冰冷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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