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一惊,一抬头就撞见一双紧盯不放的眼睛,那种千锤百炼的压迫感令他后背汗毛直立,打了个冷颤。
这人……表面上温柔和善仿佛邻家大哥。而实际上,撕掉这层伪装,却是一条危险的毒蛇,他比野狼似的应呈更加危险,应呈当机立断,再如何致命的攻击都摆在明面上,可他,却习惯于埋伏在暗处,不动声色,一旦出手,就直击猎物最致命的咽喉,下手即是死穴,绝不手软。
“是……小时候去的。”
“小时候?”
“谢副队有提问的权利,但对于我的过去,我也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谢霖索性摊开了问:“那我换个问题。江还,你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你也要拒绝回答吗?”
江还沉默。
“那好,再换个问题,你是怎么看待应呈的?”
“什么意思?”
“假如我们警察把每一次办案遇到的流浪汉或者可怜人都带回家,那每个人都可以开一家收容所。
江还,他救了你,给了你一个家,你看看现在的你和一个月前流浪的你,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我不要求你为他做什么,但至少,别骗他,也别害他。”
江还有一腔滔天的热血和赤忱,只为应呈。可他也有与寻常人如出一辙甚至更加敏感的神经,让他觉得委屈,觉得痛苦。
他正沉溺在痛苦的池塘,明明知道,只要把一切都摊开说明,只要开口将真相和盘托出,就能结束这无边无际的误解与痛苦,但……
唯独这一点,他不能。
于是他笑了:“谢副队这是在道德绑架?”
谢霖确认他现在精神稳定,因此言谈激烈,丝毫不惧于承认:“是又怎么样?知道为什么我道德绑架的这个人是你吗?因为应呈是我兄弟,你不是。
我无所谓你会做出什么牺牲或者受到什么伤害,我只知道,应呈是为了你才被人当成目标,而你却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
江还沉默,他又追问了一句:“江还,我只需要一个答案,要么告诉我你是谁,要么告诉我伤害应呈和陈局的人是谁。”
“硬要问的话,我也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在流浪,连自己的父母都没见过,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可能知道谁会害人。”
谢霖盯着他,一时沉默。他有太多的话,可他知道江还永远不会开口,只好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应呈在保护你,我也在,大家都在,我们都相信你无罪相信你什么都没错,但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说?你这样,要我们怎么帮你?”
江还垂首一笑:“就像你想保护应呈一样,我也有想保护的人。”
“你那是包庇。”
他看了他一眼,温和而内敛:“不。我想保护的那个人,是应呈。”
“可应呈不是一个人,他背后还有整个市局,你只有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才能真正的保护他!”
他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
谢霖还打算再问,玄关处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我回来了。”
——是应呈!
他连忙转出房间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应呈在山林里野狗似的蹿了一天,本来就一夜没睡,这会脚都是软的,脸上表情难看得像僵尸,连连摇头:“不行,这帮孙子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带了警犬都没用,找了一天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主要是那三千万的事,拖了整个市局一晚上,哪还能追得上他们?”
“倒也不是。秦一乐和小吕不就追踪了一夜?但你这么说,我也觉得这三千万有点一石二鸟的嫌疑,既栽赃我,又调虎离山,争取到逃跑的时间,像是他的作风。”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X」。谢霖悄悄一回头,见江还就站在自己身后,已经拿了件T恤在穿,神色自若,竟对这个「X」持默认态度,怪不得应呈根本就不避讳。
“那陈局那边呢?”
他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我给医院打了电话,只说有好转,但还没好转到能支持二次手术的地步,还是很危险。叶青舟那边说全是监控死角,一丁点东西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现。”
谢霖突然想起叶青舟那通电话,连忙说:“那你休息会,我回局里去。”
“好。兄弟们两个案子都在抓,你去坐个镇,后半夜我来替你。”
“没事,不用,你明早再来,有事我随时通知你。”
应呈点头,送他走了出去,再回头,依然脸色惨白显得十分虚弱的江还已经穿好了衣服,遮住了那些新新旧旧的伤痕,就这么沉默着站在他身后。
他想起那病发失控的模样,喉间干涩,互相秉持着这诡异的寂静,时间像流沙一样逝去,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江还,之前怀疑你是伤害陈局的凶手,我……”
江还突然笑了起来:“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他实在是撑不住了,只能先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没有被血晕染到的角落,深深陷了进去:“我连一句对不起都还没说,你就原谅我了?”
“你在我这里,用不着说这三个字,永远不用。”
他一怔,眯着眼睛几乎要睡过去,迷迷糊糊地说:“江还……”
江还一抬头,迷惑地「嗯」了一声,等待下文。
“我好像……挺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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