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帆一把抓住他:“你等会再去,先跟我去仓库。”
仓库荒废了有些年头,杂草已经长到了人腰部,在大雨倾盆之下,仓库外空地上那几个生锈的铁桶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仔细分辨,还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弹孔,而仓库里,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因为激战而乱得一塌糊涂的木板箱,现在整整齐齐地码放成了方阵,像超大型的积木,怪兽一样矗立在高大空旷的仓库里。
“被……被理过了?”
徐帆连忙摇头:“别看我,不是我干的。我们鉴证虽然戏称是捡垃圾的,但可不会真给人家收拾犯罪现场。”
“不是你,那么是……”
他没说话,打开手电往前面一绕,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空旷,唯有在手电照射下,映出一大滩深红色的污渍。
“是血?”
他点头:“这里应该是陈局被袭击的第一现场。有明显的拖行痕迹,但是,地上所有的血迹,包括木板箱上的飞溅血点,都用漂白水擦过,假如不是我们来得早,他甚至可以把这里洗的一干二净。这作案方式,眼熟吗?”
应呈哼笑了一声:“太他妈眼熟了。凶器呢?”
“没找着,我一来就奔现场了,陈局都没见上,连凶器可能是什么形状的都不知道。”
谢霖忽然说:“人体内大约只有五千毫升的血,失血百分之二十就属于失血过多了,看这面积……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倒也不是,可能是血没干就开始擦洗了,所以晕染得特别严重。”
刚萌芽的一点点小疑问又被迅速掐灭,谢霖的手机突然震响,说了几句就连忙开了免提。
那头是曹铭,「喂」了一声,他连忙说:“听得到,曹叔你说。”
“好。医生把伤口照片发给我了,我看了一下。第一,陈局身上没有抵抗伤,手脚无束缚痕迹,唯一的解释是,对方一击就让陈局失去了抵抗能力。
而且,陈局受伤的位置集中在前额,要从正面击打,很有可能并不是偷袭。
第二,陈局前额的伤口为钝器多次击打后留下的挫裂伤,根据骨折的形状来判断,凶器应为直径两公分以上的棍状物。”
“那你的意思是,陈局就这么站着挨打?根本就没还手?”
“我毕竟只是看到了照片,不能准确还原当时的情况,但从我看到的角度来说,我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徐帆说了几句就迅速挂了电话,应呈露出那双闪烁着坚定光芒的眼睛:“这样,谢霖去问问那个报案的姑娘,徐帆再找找飞溅的血点子,这次他时间不充足,说不定会有遗漏。”
“你呢?”
“我去把周围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凶器或者其他证据。赶紧,这雨太大了,再下下去,我们什么都找不到。”
两个人应了声好就匆匆而去,应呈则一个人走出仓库,站在外面的瓢泼大雨里,雨水打在脸上隐隐作痛,顺着脸颊滑落下去,但他浑然不觉,他像一台高精度的机器,正在执行一个把自我人格删除的代码,然后编入一个新的人格参数。
他想起江还给他做的简陋侧写——「偏执」、「病态的控制欲」、「尊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整洁」、「难以理解的浪漫」、「显摆」、「艺术家」。
虽然很少,也很抽象,但只要集中于目前的案情,依然能让他创造出一个完整的犯罪者。
于是他大步流星,向某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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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某小区的三号楼601。
没有装修的毛坯房这次通上了电,新添了一台摆在茶几上的小型冰箱,连冷冻功能都没有,只能冷藏。
他打开冰箱,放进一杯用保鲜膜包好的鲜血,在上面贴了一张可爱的粉色卡通标签——「爱人的」。
这次,他没有像以前一样,用望远镜眺望对面那幢楼的601室,而是匆匆离去。
最近,他要少来了。
37、鬼蜮
秦一乐开着公车载着小吕沿203国道一路逆行,大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追尾现场经过加急处理,报废的车辆已经被拖走了,不影响公路的正常使用,但仍有不少细碎的零件丢弃在路边,以及那完全变形的护栏,无不在提示着这里不久之前发生过一场格外惨烈的车祸。
他放慢车速:“这里是追尾的地点,交警的报告说他们当时人手不够,只在离车祸现场最近的一个路口设了卡点,但什么都没发现。”
“也确实发现不了什么,等叫交警那会,绑匪早就逃逸了。”
“但是国道上有抓拍摄像头,总应该拍到他们那辆车吧?交警后来也查了摄像头了,确实是一张照片都没拍到……也就是说,要么是换车了,要么是下国道了。”
小吕抬头一指:“看,第一个抓拍摄像头!”
秦一乐匆忙一打方向盘,整辆车冲出国道,直接冲进了国道旁边的树林里,再差一点就要滑下深沟了。
小吕被他吓得死死抓住了安全带,雨水砸在车上的声音劈啪作响,再加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枪林弹雨大抵也不外乎此。
他惊魂未定地瞪大了眼:“这里肯定不是他们换车或者逃逸的点。”
秦一乐艰难在狭小的空间里掉了个头,保证车不会真的滑下去,然后才打开平板定位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既然从这个摄像头开始就没拍到那辆车,那就说明,不管是换了车,还是根本没继续上国道,都发生在这段路上,我看看……十三公里,至少走一晚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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