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血和旧的血混杂在一起,这一老一少,为了同一个人,血洒同一个地点。
他觉得似乎有风从大脑直接吹进身体里,令他无法思考,身体动弹不得,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听到了脚步声。
嗒——嗒——嗒。
由远及近,一步一步。
然后,又是「噗」、「噗」,猛烈的击打让他浑身战栗,剧烈的疼痛延迟了太久太久,终于传到了每一个末梢神经,加倍作用,终于夺走了他的意识。
那人随手将凶器丢弃,然后抬起陈强的双腿,顺着江还留下的脚印拖曳出去,把浑身是血的他丢垃圾似的,丢在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雨夜里。
然后再次折返仓库,用干净修长的手,拿走了那杯早已凉透的鲜血。
——
有人在暴雨中热血成冰,也有人信仰为烛踊跃跳动。
晚上九点四十七。
谢霖挨个问完因追尾而受伤的「热心市民」,如果不是因为个个都还躺在床上挂着吊针,恐怕十个他也不够死,明明怀揣着一腔为家为国为天下的赤忱,却被想要保护的,前一秒也确实曾为了某种信念和他并肩面对的人,扣上了世间所有言语都无法赘述的污名。
王余顶着市局众人的目光如芒在背,依然有条不紊的联系着自己省局的兄弟把市局刑侦和技术科的人都给查了一遍,奈何诚如应呈所言,他的兄弟,干干净净,没有一个人有任何可疑的进账。
同时,也指挥经侦的人挨个调查那些热心市民们的银行流水。
黄志远在陈强走后,依然留守市局,统筹着他们的行动。
老虎都不在家,顾宇哲这只孙悟空就趁机当了一回山大王,领着技术科和刑侦的兄弟一起死死盯着屏幕,一帧一帧地辨别过去,企图找出一丁点可能,击溃应呈目前的困境。
而囿于拘留室铁窗的应呈无条件地信任着背后的那群兄弟,极度苛刻的环境正好让他有时间冷静思考过往种种。
他不停思考,想「X」到底是谁,想自己曾经一闪而过却并未抓住的灵光,想「X」到底是怎样轻易地从自己手里偷走了那三千万巨款,更多的,却是在想江还。
想他到底是谁,也想他为什么突然出现,怀疑他别有用心,却也肯定他的无微不至。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疑问——
他是否真的对这人有非分之想?
少年青涩的白衬衫,和男人干净利落的板寸交错纠缠,记忆的碎屑在他脑袋里纷纷扬扬,兀自下起了一场连年的大雪。
可他想不明白,对待任何案件都判断清晰反应果断的应大队长,始终无法确定自己的感情,是,或者否。
江还此人,从一开始,就仿佛一只尖嘴利牙的蛀虫,以诡异的咬合力,迅速破开了自己辛苦构建起来,用来隔绝自己与外界的那层茧。
太快了……
快得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快得让他无法分析动机与证据。
他突然惊觉到饿,王余请的那碗牛肉面早就消化完了,他这才想起这个精致小巧的便当包,取出碗筷,然后就从便当包底层,摸出一根弯曲的铁丝。
——很明显,是特意藏进去的。
他捏着那根铁丝,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那高超的溜门撬锁的技巧,从自己车后座偷走了PSP游戏机,顺便还擦掉了指纹。
这小子……以为拍电视呢?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声吐槽了一句:“江还啊江还,你还真是我的田螺姑娘啊。”
说完又摇了摇头,站起身朝外喊了一嗓子:“小陈!你给我死进来!”
外面的陈姓小警官真是如坐针毡,被这么一喊就弹簧似的就冲了进来:“老大叫我?”
应呈捏着铁丝劈头盖脸就骂:“我说你这班怎么上的?年终奖不想要了是吧?你看看你这拘留室能关得住人吗?
先是临阵脱逃不知道死哪去了,现在更厉害,不知道进拘留室的东西都要检查吗?什么玩意你都敢让人带进来?”
小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更是叫苦不迭,脖子一缩:“这……老大……”
这也不是他手上带进来的东西啊,那会他还躲在厕所呢。
“老大什么老大?我现在是嫌疑人应某!”
小陈:……
36、疯狂
晚上十点十一。
刑侦办公室的灯已经亮了一个晚上,依然没有要灭掉的意思。
所有显示器超负荷运转,过载的电路板已经在发烫,而刑侦的众人却大有奋战到天明的打算,如同外面的暴雨,永无止息。
但事发地段荒凉,监控不多,算上交警的执法记录仪也就那么几个,早就颠来倒去地看过一遍了,账目的事情归经侦,也算是隔行如隔山,他们只能大眼瞪小眼,实在帮不上忙。
顾宇哲看得眼前重影,腾出空来伸了个懒腰,只见秦一乐正在挨个翻找U盘,忍不住问:“你找什么呢?”
“顾哥,你是不是少拿了一个U盘?”
“少了一个?没啊,十四个都在这了。”
秦一乐眨了眨眼:“十四个?可我数了一下现场一共十五个交警。”
执法记录仪都是人手一个,凡是出现场都必须佩戴并开启,如果有十五个交警就应该有十五个U盘,顾宇哲一皱眉,第一反应是自己拿错了,带上伞就要往外走:“那可能是我少拿了一个,我再去趟交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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