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呈一摆手:“行了,别演了,我的马大小姐。平时电视剧看多了吧?让你们少看点少看点,不听,现在好了,苦情剧都让你演成偶像剧了吧?
还端着你大小姐的架子呢?想要骗我们警察,建议回学校再重读几年。演哭戏,得有那种张力和爆发力,知不知道?走优雅路线可不太行。”
谢霖被应大导演说到「爆发力」时做出的爆炸手势给逗笑了,哼笑一声,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是又把马晟的手机反过来放在了桌上,只见手机壳上的图案是定制的,边缘已经磨损得发白,显然是用了很久很久,只见照片里,大雪的天,姐弟俩围着同一条围巾,笑得比花还灿烂。
“他二十二岁,有花不完的钱,普通人一辈子都不敢奢想的豪车豪宅,他招招手就能有,像他这样的男孩子,会把什么样的女孩子放在手机壳上?你这个姐姐,在他心里,到底得有多重要?”
“重要到他愿意为了你,去金都这样的毒窟以身涉险?他原本安排热搜,找了枪手,是想做什么?
拍到金都容留吸毒的证据吗?但他一定没想到,你这个跟他相依为命的姐姐,是想要他死吧?”
马琼伸手拿起那个装在透明物证袋里的手机,照片里的男孩笑得眯起了眼,露出一口大白牙,青春洋溢的笑容从照片里飞扬出来,感染着她,让她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指腹从物证袋上划过,冰凉冰凉的:“我妈死后,小晟就是我在带,我爸不常回家,我把他看得很死,就连保姆都不让他多接触,所以他才特别粘我。”
应呈一咂舌:“你妈死的时候你才几岁啊,你从那时候就算计好要杀他了?”
“警官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杀我弟弟?”
只见马琼一边故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嘴角却止不住要上扬,本来就大的眼睛更是仿佛要掉出来似的,显得她脸上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表情尤为狰狞,审讯室强烈而惨白的日光灯一打,更是活像厉鬼上身。
只见她又略略往前一倾:“小晟命不好,他是个好孩子,生在我们家,可惜了。两位警官应该知道,我妈是死于肺动脉高压,她生下我以后才确诊的。
本来,我应该是她唯一一个孩子,因为医生说过,她不应该再怀孕。
可她怀了三次!每一次都专门飞到国外去做性别检测,确认是女孩以后才打掉。
第一次,怀了两个月,第二次,怀了四个月,第三次,她才终于怀上小晟,怀上一个男孩!
这是为了谁?为了一心想要儿子传宗接代的我爸!
在小晟出生以前,我爸几乎不回家,回家只有一句话,他会对我妈说,「你生不出儿子,我没有在外面乱搞,已经是对你客气了,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害我,要让我断子绝孙?」所以,我妈拼了命也要生下小晟,她是个可怜的,可悲的,好女人……
她不愿意把我交给保姆,就算怀了孕也要亲自抚养照顾我,每一次产检,她都带着我,她打掉我两个妹妹的时候,我就安安静静帮她拿着包,坐在走廊上等。
她怀小晟的时候,大半个孕期,都在住院,我每天都听着医生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劝她打掉,我每天都听着医生说要么选孩子要么选她自己,可她选了小晟!
她跟医生说,要是生不出儿子,她跟死了没有区别,那我呢?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吗?”
说到这里,她略略顿了一下,似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应呈和谢霖也不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看她又笑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我那个时候还小,我妈就躺在病床上,动也不能动,肚子却像气球一样一天一天变大,她每天都在教导我,要坚强,要勇敢,以后要照顾弟弟,有了弟弟,就是姐姐了,做了姐姐,就要长大了,要懂事了。
然后有一天,医生说她的指标下降得太快,直接把她送进了手术室做了剖宫产,我亲眼看着她被推进那扇大门,她哭着拉我的手,浑身都在颤抖,她说小琼,我舍不得你,然后就再也没出来。
我爸呢?他就是个死人!他从来没有养育过我!
在他眼里我只是个不能给他传宗接代的废物!
甚至在学校的人群里他都分不清哪个才是他女儿!但他永远认得小晟。
我妈为了生个儿子给他传宗接代,死在手术台上,而他呢?他却抱着小晟说他终于有了儿子!”
应呈见她笑泪并行,狰狞而又绝望,带着报复一切的诡异快感,再无任何形象可言,反而笑了:“看嘛,这才是爆发力,但凡你从一开始就能掌握演技的诀窍,我们也不至于盯着你不放。”
马琼用手把自己的脸抹干净,然后往后一靠,泪痕未干,笑容却格外灿烂,极致的悲伤与疯狂的喜悦交织在一起,使得她这张妆容精致皮肤白皙的脸犹如鬼魅,看得玻璃后面的陆薇薇后背发凉,生生打了个冷颤,想起当时她哭着说「只剩我一个」的模样,只觉自己如坠冰窟。
有的时候,不把人血肉分拆,剔骨剥皮,你甚至不能确认,你面前的,究竟是人是鬼。
只听她又笑着说:“警官这是还怀疑我跟我弟的死有关,既然如此,那就把证据拿出来给我看看?”
应呈和谢霖一时沉默,证据?他们还真没有,而且……
他们很清楚,以后也不会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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