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果她此生注定没有子嗣的福气,有这个抱来的孩子,以后就算自己不在了,她也有个依靠。
四爷说到这里,心中也不免叹息。这件事他考虑很久了,但之前别说雨微,连自己都有些排斥,总觉得好像抱了别人的孩子过来就放弃了什么似的。可这阵子看雨微,总觉得她心神不宁、郁郁寡欢,思来想去,能让她这样担忧的也只有这件事了,这才提出来和她商量一下。
谷雨微只觉浑身一阵热一阵冷。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从别人那里抱一个孩子给她,这个别人是谁?听他的口气自然不是过继,那就只能是他别的女人了。
是李侧福晋,还是钮祜禄格格或者耿格格?不,她们三个的阿哥都已经十来岁了,就算给了她也养不亲了,不合适。但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孩子了。
所以,他是打算找别的女人现生一个吗?
谷雨微怒极反笑,“好啊,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她说着好,语气却没有半分欣喜,甚至隐隐带着股尖锐。
四爷迟疑一瞬,没有接话。
谷雨微笑意愈浓,“那这样爷得纳新人了吧?既然是我未来孩子的生母,就让我亲自为爷挑选吧。爷想要几个?一个不保险,不然多选几个吧,环肥燕瘦,您喜欢什么样的,我就给您选什么样的,也算是慰藉您这么多年来只能守着奴才一人的辛苦……”
她语气讽刺,四爷终于动怒,“年玉成!”
他霍然起身,牙关紧咬、双拳紧握,盯着谷雨微半晌,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不通,她怎么能这么不可理喻!
他做这些明明是为她打算,她就算不领情也不必这般讽刺于他!
谷雨微却因为那一声“年玉成”,一颗心忽然静了下来。
她看着四爷,窗外夕阳西下,金色的暖光透过半开的轩窗,映照在他的脸上。男人满脸怒容,一双眼不理解地望着她,她忽然就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些什么。
他又有什么错呢?
她为他居然想把别的女人的孩子给她而怒不可遏,可从他的角度来说,他已经对她很好很好了。
他不仅是一个在古代一夫多妻制度下长大的男人,更是在这个时代都高高在上、享有特权的皇室贵族,而在未来,他还会成为天下之主。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受尽委屈,可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对她多般忍让。
就是这样的无法彼此理解,一度让她绝望,可在这一刻,她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冲动。那样强烈的冲动。
有些话从前不说,是因为觉得说了也没用,改变不了的事她宁愿不去尝试。
但,真的没有用吗?
万一,一直是她想错了呢?他能理解、也能接受她的想法呢?
“胤禛。”四爷还在生气,却听到她低低的声音。
她很少这么叫他,所以他诧异一瞬,低头看去。
却见谷雨微双眸乌黑,里面像燃烧着两簇火苗,直勾勾望着他。
他一愣,便听她道:“你想抱别人的孩子给我,是因为觉得我不开心吗?你认为,这样我就会开心?
“那我现在告诉你,其实,我从来就不在意有没有孩子。我根本就不想要孩子。我想要的只有你!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开心,就不要再去找别的女人!”
见他似乎想说什么,她打断道:“我知道,也许在全天下人看来,男子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但在我内心深处,我不能接受。我要的爱人,必须对我忠诚,我也会对他忠诚。就算我们的身份天差地别,但在这段感情里,我们是平等的,是唯一的。这比其他任何事情对我来说都要重要。”
她凝视四爷,轻声道:“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不是吃醋,也不是嫉妒。而是痛苦。不得不忍受背叛的痛苦。无力改变现状只能默默接受的痛苦。还有想法永远不能被人理解的痛苦。我一直很痛苦。”
一席话说完,室内长久的死寂。
四爷脸色神色变幻,几次想开口,却又半道停住,像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谷雨微见他这样,反倒轻松了。
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十几年,如今终于说了出来,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她努力过了。
两人正僵持,外面传来声响,苏培盛匆匆入内,紧张道:“爷,园子里来人了。”
他们就住在圆明园,苏培盛口中的“园子”自然不会是这里,那就只能是万岁居住的畅春园。
四爷神色立变,松开谷雨微走了过去,主仆两人在外面说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进来,匆匆道:“我有急事,要立刻出去一趟,你不要乱走,就在桃花坞里待着。等我回来。”
谷雨微看他神色不对,问:“什么事?是皇上那边怎么了吗?”
四爷不知该如何回答,刚才苏培盛告知他,他安插在畅春园的人冒死送出消息,说园子里情况不对,清溪书屋周围重重戒严,御前总管李德全下了铁令,不许任何人擅离园子一步!
这样的阵仗,让他不禁怀疑,是万岁出事了,李德全在封锁消息。
至于出了什么事,联系皇阿玛这阵子的身体,还有畅春园的异动,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四爷只觉耳畔尽是金戈铁马之声,连手都在微微颤抖,多年隐忍筹谋,成败就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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