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心中畏惧,磕磕巴巴道:“是……是一根棍子!黑色的,不长,也没见她打两位副将,好像只是挨着,他们就……
后面的话被陛下的脸色吓得消失在喉咙里。
刘彻只觉耳边嗡嗡作响,那样不真实。
他本来也想过,可能是他想多了,可能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但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错过,所以连夜出营追赶,心中却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深夜的长安城,少女衣着古怪,自月亮里而来,从天而降落入他怀中。
她握着他从未见过的黑色短棍,轻轻松松打晕了刚才还想要他性命的刺客。
后来,她还用那东西击败了那个匈奴使臣的妹妹……
他终于深吸口气,“去病,你跟朕说实话,你口中那位义士,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
霍去病抿唇,不答。
刘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猛地扬鞭狠狠抽上马蹄。
骏马一声长嘶,箭一般朝前奔去,只留他狠厉绝然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还不跟上!今夜追不回她,朕要你们通通提头来见!”
时年坐在湖边,舒展了一下筋骨。
赶了大半夜的路,因为怕被追上,除了中间抽空放倒霍去病安排给她的两个护卫,她一刻都不敢停,现在觉得浑身都要累散架了。包里手表显示是凌晨3:27,这几天即使是赶路,这个点她也该睡了,这时候却在野外吹风。时年只能祈祷她到三国的降落点能安宁点,让她有机会补个觉倒倒时差啥的,别一到了就又喊打喊杀、出生入死。
三国。
她看向前方,这是一片不知名的野湖,月色下波光粼粼,便是她此番的穿越点。
想到马上就要走了,时年心情有些复杂,尤其是看着这样一片湖,让她不由想起未央宫中的沧池。当初,她就是在同样一个夜晚跌入水中,从他眼前离开。
不见也好。
最后总是要走的,见了不过徒增伤感。
这样安慰了自己,她深吸口气,决定不再多想。
双眼闭上,她尝试凝聚注意,脑中想着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开启弦阵。
四周不断有风涌起,像一个旋涡状在向风眼聚集,眼前的野湖也发出绿幽幽的光芒,白色的琴弦在湖面纠结,震颤。
成功了!
时年还没来得及高兴,耳畔又猛地响起一声长啸!
萧声尖锐,像深夜枭鸟的哀啼,穿破耳膜、直冲云霄,震得人头皮也跟着发麻!
时年惊讶回头,却发现一列浩荡的人马正朝自己而来!
刘彻还未靠近,远远的就看到前方一幕。
明月。夜色中散发着光芒的湖泊。还有湖泊前站立的少女。
这一切构成了他记忆中永不能忘的那个夜晚。无数次午夜梦回想要挽回,醒来却只有枉然的终生之憾。
几乎不用思考,他厉声道:“拦下她!不许她靠近那片湖!”
霍去病领命,又是一声长啸。只见火光一闪,三支点燃的羽箭从湖边暗处射出,端端插到时年身前半步的地上。
火光迅速点燃湖边水草,呈环形状燃烧,将她和湖泊隔绝开来!
事发突然,时年猝不及防,惊得往后闪躲,却还是被飞起的火星燎到了头发,她又连忙去拍打,慌乱间碰掉了固定发髻的木簪,长发披散而下。
等她终于抢救下了头发,一抬头,却发现从两侧涌出了十几名黑衣士兵,将她团团围住。
到、到底什么情况!
时年愣愣看着他们,猛地想起来什么,猝然回头。
那列人马已经近了,打头的那个人也离得近了。
一切仿佛下午的重演,但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他。
月色下,男人的面庞一如从前般英挺俊朗,只是多了岁月增添的成熟。上唇处一圈髭须,越发显得威仪万千。
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也不一样了。
当初的他,眉似利剑、眼如寒星,浑身上下是不可一世的张扬自负。那是属于少年人的骄傲。现在的他依然是骄傲的,却还多了当初没有的自信从容。
因为大权在握、天下尽在掌中,所以每一个睥睨都仿佛是在俯瞰六合、钧衡八荒。
他翻身下马,越走越近。士兵避讳地退到两边跪下,让出一条路。
终于,他走到了她面前,定定注视着她。
时年仰着头,与他对视。发尾有隐隐的焦味传来,但此时她都顾不上了。月色仿佛一层轻纱,笼罩在他们的脸上,让她觉得一切像一场幻梦。
她是梦。眼前的人是梦。这湖畔月下的重逢全都是梦。
他抬手,似乎想要碰触她的脸颊,却在最后一刻退缩。
他的声音那样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像是他也担心声音一大,这场梦就碎了。
“是你吗?”
时年说不出话。
他又问了一遍,“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你?”
他语气里的东西让时年嘴唇一颤,她忽然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夜。
那是她做的第一个任务,还什么都不知道,笨手笨脚的新人,正坐在屋顶茫然无措时,就见到了他。
眼眶隐隐发热,她终于开口,却是完全无关的另一句话,“你留胡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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