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慷慨。那样震撼。
时年进来前就看到了这一幕,这也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原因。即使国家已经如此黑暗,却总有那么一波忠心耿耿的臣子,为了百姓苍生甘心赴死。
这是大明臣子的气节,也是读书人的气节。
“皇上,其实,您并不是真的不在乎对吗?否则也不会责怪自己。这些大臣克己尽忠,尽到了自己的责任,现在,他们都在等着你,你真的忍心让所有人失望吗?”
朱厚照心神皆颤。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想起来了,是九年前,父皇去世,他不愿意奉旨即位,当时李东阳也是这样,带着大臣一起朝他叩头哭求。
如果那时候他们知道,让他当了皇帝会发生这么多的事,也不知他们还会不会坚持……
他忽然一笑,“你说,刘瑾为什么要做玉玺呢?想当皇帝吗?真是愚蠢,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况且外面的人都已经管他叫‘立皇帝’了,竟还觉得不够,一定要当坐皇帝……如果不是这样,朕也不用对他下手了。”
他转头,在时年惊喜的眼神中,食指轻弹她额头,“恭喜你,小美人儿,你赢了。”
接下来的事,和历史发展一般无二。刘瑾被抄家下狱、接受审查,值得一提的是,从他家中抄出无数奇珍异宝,包括失传多年的名家字画、古董玉器,让抄家的官员和围观群众都大开了一番眼界,而他罪行也因此愈发昭然,再无法抵赖。
很快,判决下来,刘瑾被判凌迟,朋党尽数清查。一时间,京师无数官员落马,哀嚎一片,老百姓却喜气洋洋,歌颂皇上英明!
任务完成,某些人也可以准备撤退,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让他们有些意外。
房间里,时年第八次问:“弦平静了吗?
“没有。”路知遥也第八次回道。
时年又看向苏更,对方也摇摇头,时年皱紧了眉头。她感觉不到,于是最近总抓着路知遥苏更他们问,但每次的答案都是一样,没有。
路知遥也有点着急,“怎么回事啊,刘瑾都被抓起来了,弦还没恢复平静,难道我们必须等到他死?”
因为还在新年,刘瑾并没有立刻行刑,要等到三月开春再说。那就还有两个月啊,路知遥想到还要在大明朝待这么久,立刻有点崩溃。他马上有个模拟考,再耽搁就要错过啦!
他是高三考生,他想要学习!
时年见路知遥这样,忽然问:“聂城呢?”
苏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那儿了?”
“好像是豹房?”路知遥说,“弦这个样子,他估计也有点着急,去想办法了吧。”
是吗?时年沉默片刻,忽然站起来就往外跑。
路知遥大喊:“你干嘛!”
“想办法让你回去参加模拟考!”时年头也不回道。
夜幕降临,聂城站在回廊下,遥遥望着前方。那是豹房的地牢,刘瑾自打三天前被朱厚照召见了一次,就一直关在这里。今晚又下雪了,他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又想起那个夜晚,这个正德朝第一大权奸是怎样当众落网的。
正走神,忽然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聂城。”
他低下头,看到时年擎着把伞,站在雪中朝他微笑。
聂城扬眉,“你怎么来了?”
“我问了张楚大哥,他说你在这儿,送我过来的。”
聂城跳下台阶,走到她面前。时年不会无缘无故跑来,他等了一会儿,果然,女孩忍不住了,“刘瑾已经被抓了,弦却还没恢复平静,大家都很着急。你知道为什么吗?”
聂城不答反问:“你呢?有想法吗?”
“路知遥认为,可能是要等到刘瑾被处死才行,但我在想,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
聂城不作声,时年继续道:“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玉玺搜出来的时候,刘瑾的表现很奇怪,就好像他真的被冤枉了一样。所以,那个玉玺,是他的吗?”
聂城顿了顿,终是道:“是我让路知遥放到他院中的。”
果然。
时年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没功夫追究聂城对自己隐瞒部分计划,她皱眉道:“不是刘瑾的玉玺,可你让他发誓,他又不敢。而且历史上明明也说了,他私造过玉玺,为什么这次却没有了呢?”
还是说,他确实曾私造了玉玺,只是因为一些原因销毁了。
自己醒悟了,还是,有人提醒了他?
时年一个激灵。她本来就怀疑,刘瑾忽然变那么聪明,是有人在背后帮他,难道竟是真的?
只是,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仿佛先知般,给出一个又一个的计策,让刘瑾多活了近四年……
时年与聂城目光对上。男人眼眸黑而深,透着股别样的意味,时年猛地捕捉到什么,“等等!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等在这里也是……”
话还没说完,对面地牢忽然冲出来一拨人,大喊:“快来人啊!出事了!人犯失踪了!”
“什么人犯?”
“刘瑾!刘瑾不见了!”
刘瑾不见了?
几乎是同时,一道白光穿过时年的脑海。仿佛黑夜被瞬间划亮,她只觉眼前天光大盛、恍如白昼,心也开始狂跳不止!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和之前的感觉那样相似,却比当时还要强烈,就仿佛……让她不安的东西已经近在咫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