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巴巴地望着他,似是在等着他吃。
他暗自咬了口舌尖,似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答道:“吃。”
“倒是我打扰二位恩爱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杨幼娘的手微微一顿,多年被绑的经验告诉她,这回来的是一个大人物。
她本能地将酸汤馍馍放置一旁,又从靴子里掏出那把秀气的匕首,转身护在了霍桑的面前。
这一系列的动作倒是叫霍桑神情一顿。
他还未来得及疑惑,便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的身边跟着三个人。
一袭红衣的阿楚,一身洁白的楚舟和拖着麻袋梳着垂髫依旧软糯的阿湘。
他们三人都十分乖巧的站在这个女人的身后,阿湘还冲着她乖巧地笑了笑。
也不用猜了,面前这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女子,便是前些日子一直被他们提及的大姐姐,霸天寨的大当家。
杨幼娘眉头微蹙,这大当家看着和她一般高,从身形来看,年岁应当也与她不相上下,可就算如此,她周身竟散发出一丝贵人的气度。
至于什么气度杨幼娘也说不上来,但总觉着若是她要吩咐她做事,她也会不得不答应下来。
她不由得暗自啧啧几声,难道是因为她脸上的那张青面獠牙面具吗?
“阁下终于露面了。”
女人微微一笑,“哦?看来相爷等了很久。”
霍桑轻叹一声,“怪只怪阁下的蛊虫,效力太低。”
“是么?”女人不免有些失望,“唉,这蛊虫可是我在域外寻了许久才得到的呢。”
杨幼娘有些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但这女人的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霍桑不知何时从床榻上起身,站在了杨幼娘的身前,目光却十分犀利:“你们想要本相做什么?”
“没什么。”那女子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屋内二人,“我只是想请相爷来此听一个故事罢了。”
听着有故事,杨幼娘那爱听八卦的心一下子蹦了出来,可谁想刚回过神便见面前站着一座大山,饶是她怎样移动、垫脚都无法瞧见屋子里的场景。
这让她恨得有些牙痒痒。
察觉身后的躁动,霍桑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又支撑不住的模样将手往后一揽,顺手搭在了她那瘦弱的香肩上,做出一副要听故事的模样。
正好也让她冒出了一部分.身子。
杨幼娘实在不愿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因为他实在有些重,但看在他让她听故事的份上,她最终还是暗自咬牙,忍住了。
女人淡淡一笑,便自顾自地开始讲起了她的故事。
话说从前,有一个世代从商的大家族,这个家族很有意思,第一任家主规定,只要族中任意一个有才干的家族成员,都能继任家主。
最先的那几任家主都是这般选举指认出来的,众人也都很信服这样的做法。
可人都是有私心的,家主意味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以及无所不能的权利,就算再无私之人,一旦碰上这些东西,那颗被众人信任的心,该变还是会变。
果不其然,宗族开始各种内斗,分成了好多派系,有人依旧坚持主张推选最有才干的人继任家主。
但有些人却觉着,家主必须一脉相承。
经过了几代人的内斗之后,主张一脉相承一派最终还是打败了推选一派。
自此,那个大家族便开始了一脉相承的时代。
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自然会有各式各样的觊觎,这么些年,家族内乱依旧不断。
有一年,家主生了个两个儿子,照着一脉相承,大儿子该当继任,可惜大儿子继任没多久便病故了。
大儿子也留下了两个儿子,可先家主的儿子年岁却比大儿子的两个儿子年岁大不了多少,于是,新一轮的家主抢夺再次开始。
先家主小儿子原本只想带着他的一儿一女在自家小院儿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想天不遂人愿,家中竟无故多了好些他的支持者。
他为了府上免遭骚扰,只好出面与那些人周旋,可谁想这么一周旋,便被迫卷进了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他直到死也不知晓自己到底为何而争,因为他根本不想去争。”
她别过脸来,那双躲在青面獠牙面具背后的眸子,落在了霍桑身上,“相爷,您说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淡淡道:“是对是错自有公论。”
“是吗?”女人的声调突然高了一些,“那么因为儿子被威胁而被迫卷进争夺之战,最终畏罪自尽的那对夫妇,对错亦是自有公论吗?”
其实自当她说话伊始,霍桑便已然知晓她说的是什么了。
大瑞开国之初便是推选帝王,然而经过了一百多年,统治者们渐渐聚权,最终便成了如今这么一副一脉相承的局面。
这便是所谓的拥有皇室正统血脉才能继承皇位之意。
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只有一个,而拥有皇室正统血脉的,却从来不止一个,所以每每改朝换代,必然携带着一股强大的血雨腥风。
她说的那个先主小儿子,便是七年前京都内乱的始作俑者晋王殿下。
而那对被迫卷入纷争畏罪自尽的夫妇,应该便是他的父母,长公主殿下和霍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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