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停下,杨幼娘便要起身离开,可回头一瞧,霍桑似乎根本没有要移动的意思,她微微蹙眉,他不会是睡过去了吧?
幽暗的烛火将车壁映成暖黄色,车门就在她身后,只要她转身就能下车,可看他紧蹙双眉,神色不对,她停顿了几息,终究还是决定叫醒他。
唉,谁让她心肠这么好呢?
“相爷?”她推了推已然靠在车壁紧闭着双目的霍桑。
一动不动。
她再推了推,“相爷,该下车了。”
霍桑依旧一动不动,眉心却愈发紧拧,“柔儿……”
她微微一愣,霍桑还真是个痴情种,即便是在睡梦中,也还对淑贵妃娘娘如此念念不忘。
只可惜,她可不是你能肖想的女子啊!
她啧啧一声,打算将他叫醒,莫不然被人发现堂堂霍相在夜归马车里睡着了,梦里还在唤着淑贵妃的名字,那还了得?
霍桑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了动,有些发白干燥的唇抽搐了一下,一滴冷汗从额间缓缓滑落。
杨幼娘疑惑地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想起霍庄曾同她提过的话,心中不由地升起了一丝猜测。
“相爷?”她再唤了一声,手顺势轻轻靠上了他的额头。
只触碰的那一刹那,她便迅速缩回了手。
好烫!
“来人!”杨幼娘下意识冲外头喊了一声。
在杨幼娘眼中,霍桑一直都是一个冷着铁板脸生着铁板心的铁人,从未想过这个如冰块铁板一般的男人,竟会生病!
而且,这一病竟足足病了七日!
自他病倒那日起,霍府上下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并非是什么喜悦之情,只是不知从何处来了好些医者,一下将清冷的霍府塞满了。
这些医者十分轻车熟路,每日都在固定的时辰来,每日总共有三批,每一批给配的药还都各不相同。
霍一霍二对眼下这一场景习以为常,杨幼娘这才深刻体会到十王爷所言,霍桑自小吃的药是按灌喝的意思。
他这副样子,按灌喝怕是轻的,应该是按锅喝的吧。
自从霍桑病倒后,便一直歇在了书房,这也是她头一回听闻,书房内侧竟还有一间极其别致舒适的厢房。
她开始犯嘀咕,既然书房里有住的地方,他为何要坚持每日去她的房间睡?害得她日日睡在地铺上,消遣她玩儿吗?
但一想到他病着,她只好暂且不计较。
不过御医们留下了一大堆药方以及一句“注意休息莫过于劳累”后便撤了。
这大大肆肆地来浩浩荡荡地走,仿佛过江之卿,一时让她摸不着头脑,霍桑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她和霍二关系不错,将他拦住问了问才得知,原来近几个月内,霍桑都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甚至有几日他根本没有合过眼。
原因是京都近日发生了一起了不得的大案子。
具体什么案子,大约是霍桑交代过,就算杨幼娘怎么问霍二便再也没开口了。
罢了,她也没心思知道。
她的视线瞥过霍二手中的药碗,娥眉又蹙了蹙,“相爷没吃?”
霍二耷拉个脸,有些委屈又有些担忧地点了点头。
思忖片刻,杨幼娘终于问出了心底堆积已久的疑惑,“听闻相爷身子自小不好,儿时生过一场大病?”
霍二眸光一闪,终究点了点头。
“何病?”
霍二猛地摇头,“属下不知。”
杨幼娘本还想再问,可看他这副三缄其口的模样,也只好放弃了。
但霍二这样子更肯定了她心底的猜测。
若是普通的病,为何人人都不说清楚而是点到为止?医者们又为何如此轻车熟路?霍二更是这副模样,生怕旁人知晓霍桑的病症。
种种情况只说明一点,霍桑的病,了不得!
“你先下去吧,我有法子让相爷喝药。”
言罢,她夺过他手里的药碗,转身走进了书房。
霍桑正慵懒地躺在床榻上,一手撑着自己一手托着一卷案卷看得入神。
大抵是闻到了汤药的味道,他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簇。
“相爷,吃药了。”杨幼娘将药放在他旁边的几子上,“相爷刚醒,就莫要看这些东西费神了。”
“你懂什么?”
霍桑有些气恼,他这一病倒,足足浪费了七日!此案明显是对方在向他挑衅,他若再不抓紧一些,也不知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杨幼娘暗自叹了口气,待他还未反应过来便一把将手里的案卷夺了过来。
“那妾倒是想要问问相爷,自相爷醒来后,寻出什么眉目了吗?整日里死盯着这卷案卷,又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霍桑本想反驳,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发颤着的唇愈发白了。
“你!放肆!”
杨幼娘懒得管他,只将药碗递过去,“相爷还是先将药喝了吧。”
大抵是因为身子不爽利,霍桑本想将案卷抢回来,可手刚想用力,劲儿便泄了,无奈他只好紧抿着唇瞪着她,仿佛这般瞪着就能将案卷瞪回来似的。
不知为何,这副样子的霍桑在她看来,竟没了往日那逼迫人冷意,倒是生出了些惹人怜爱的可爱来。
一时间,杨幼娘想起初初将阿离捡回去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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