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便要拿这厨房开刀, 看他们还敢做那些腌臜事不敢!
眼下这些奴仆都已经起身,但依旧低着头不敢说话,看来方才的两只鸡杀得实在不错。
那么接下来,便要进入正题了。
杨幼娘尽量摆出一副亲切的姿态,“今日本夫人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本夫人确实很爱热闹,但人一多是非便多, 有时难免不服管教,反而叫本夫人苦恼得很。”
“为了本夫人的身心康健, 也为了诸位少些是非, 本夫人决定, 从厨房削减些人数出去。”
刚站起身的奴仆们听完,又猛地跪倒在地,“还请夫人开恩!”
夫人口中的削减,与发卖怕是一回事!到头来,夫人还是要来发卖他们!
有厨娘开始哭天抢地, 更有奴仆开始到处指认,院中一下喧哗了起来。
“夫人,这一切都是冯师傅所为, 小人什么都没做,小人是无辜的啊!”
“是啊夫人!是冯师傅吩咐厨子们各个罢走,他是想让夫人难堪!”
“闭嘴!”红芷冷着脸,怒吼了一声。
方才还喧哗的院子,一下子静得落针可闻。
杨幼娘好言道,“诸位在霍府侍候了那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本夫人也不是个没良心的人,自当会好好待你们。”
“只是偶然听东南西北四个管事提起庄子上的事儿,巧了,庄子上还真是缺人手。”
她仿佛是个苦口婆心劝喂久病未愈的病人喝药的药婆,“本夫人便想着,府上能人堆积如山,若是能调过去帮忙自然是好的。”
“厨房的事务本夫人已经交给了杨一,至于外调几个人,本夫人也不大爱管事,就由杨一帮本夫人定夺吧。”
她正欲起身离去,可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又道,“哦,对了,今日不在厨房的厨子,也都顺便调去庄子吧。我与相爷也就两个人,也无需那么多菜。”
她再次强调,“今后本夫人与相爷的桌案上,只允许出现三道菜,再多一道,本夫人便扣管事的月钱。”
这才是重点!
连续杀了两只鸡,又做了个苦口婆心的好人,实在是累得慌,刚回屋子,她便扎扎实实地钻进了她的床铺里。
红芷默默帮她卸掉头上多余的钗环,免得她睡时硌得慌。
她难得不在她耳旁啰嗦,倒是叫杨幼娘有些不习惯,“红芷姊姊,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提拔杨一?”
红芷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这是夫人的决策,婢子没有资格过问。”
“我瞧了冯师傅与杨一各自的月钱,冯师傅是天佑十一年进的霍府,而杨一则是天宝三年。”
“论资历,冯师傅确实比他高一些,但若论本事,杨一比冯师傅高出不知多少,可这么多年,杨一依旧领着普通奴仆的月钱。”
她抬眉,弯弯的笑眼里满是得意,“那这可就有意思了。”
若是给一个可能,杨一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能取代冯师傅的大好机会,而且他又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定然会答应。
只要他一答应,那么接下来的事便好办了。
填坑她不擅长,挖坑她倒是挺上手的,特别是对这种刁奴,一挖一个准!
说到底,她还是要庆幸相府的奴仆男子居多,若是让她遇上了那些难缠的女奴,她怕是一时半会儿还应付不了。
“夫人当真想要他一人独大?”
“自然。”杨幼娘笑得愈发灿烂了,“你知晓的,本夫人就是爱热闹。”
“婢子只是担忧,若是相爷知晓……”
“是他让我管的,我既管了,他还要出尔反尔想插手不成?”
杨幼娘说得不错,霍桑确实不会插手后院的事。
其一是他不爱管,若他真的管了,霍府财务状况也不会这般糟糕;其二他政务繁忙,也无暇管。
杨幼娘便是吃定他这两点,这才放心大展拳脚。
也因为霍桑这两个优良品质,她才放心计划她的捞油水之路。
彼时回府的马车内,霍桑正闭目养神,阮柔音容笑貌在他脑海中久久不散。
仿佛回到了儿时。
自一岁抓周时,他便被老皇帝选中给刘牧当伴读,可以说,他这二十几年的人生大多数都是在皇宫里度过的。
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直至写诗作画满腹经纶,成长的每一个阶段,作为生父生母的长公主殿下与霍驸马,陪伴他的次数少之又少。
他是同刘牧一块儿长大的。
他一直认为他的人生陪伴者只有刘牧一人,谁想他却遇到了阮柔。
阮柔乃已故阮太傅之女,十岁上,她自飞云观下山,便入了宫,成为已故太子刘擎的伴读。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日雨过初晴的晌午,她一袭粉色的广袖留仙裙行至桃花树下。
一阵风带着春日独特的爽朗的风袭来,撩起了她的额间的秀发,漫天花瓣随风而落,恰好点在了她的衣裙上。
她嘴角微微一扬,极其温柔地将裙角微微一摆。
从容、自信、温柔、清澈。
让坐在桃花树下小憩的他,一时竟忘了呼吸。
她慢慢靠近,微微躬身,甜美的声线钻进了他的耳朵里,“请问,太子殿下在何处?”
“相爷!咱们到了!”
霍二的声音突然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脑海中有关于阮柔的画面也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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