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幼娘又粗略地看了一圈,惊得张大了嘴,就算是梁师父的丝织坊也没有这么多类别的账目。
她暗自啧啧几声,霍府还真是个贵重又讲究的府邸!
换句话说,霍府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既然他们决定将对牌钥匙交给她,她总要清算才是。
于是她将手里那盏没喝过半口的茶放置一旁,拎起几人开始查理账目。
彼时在宫中,霍桑正跽坐在兴正殿内,耷拉着脑袋听着另外几位宰辅与皇帝刘牧汇报着京都大事小情。
若是在往日里,当秦相与魏相在谈论关于民生的问题时,他总能插上几句,并指出他们所提之策的弊端。
而今日,自他入殿起,便一直自顾自跽坐在角落,一动不动,仿佛他们所言与他无任何干系。
他这一举动让秦相与魏相很不适应,甚至一度让他们无法集中精力谈论。
终于魏相忍不住了,他吹着他那花白的龙须胡,指着霍桑的鼻子道,“霍相,你倒是说说,老朽方才说的哪里不对?”
霍桑这才记得出声,“魏相方才说的不无道理。”
魏相:???
秦相:???
刘牧:???
关于霍桑新娶的那位悍妻他们也略有耳闻,今日他又如此反常,他们下意识都以为是因为家宅一事烦忧。
就连一向与他不对付的秦相也对他抱了一丝同情,安慰之语卡在喉间,正打算吐出来。
谁想霍桑却道:“士农工商,商者为贱,大瑞富饶,富商居多,确实可以提高富商的税务来扩充国库。不过。”
听到这个‘不过’,几人几乎都长吁一口气。来了来了!
霍桑抬眸,将他们的一脸期待尽收眼底,他微微蹙起眉,才开口道,“不过,虽富商有之,平商、失利者皆有之,若是没个标准,仅凭一个‘商者’头衔一杆子打死,怕是不妥。”
“没错!”
众人皆是一愣,就连说出这两个字的秦相也愣在了当场。
朝中六相中,就属他与霍桑不对付,他方才明明只是酝酿着安慰之言,没想到竟以这方式说出了口。
无奈,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他只能顺着往下,“只是霍相此法怕是又要引起一系列的民事纠纷,充平商者,外商者恐急剧增多,届时户部的事务又要翻番!”
“看来秦相这是在向朕要人?”刘牧适时道。
秦相眉头一簇,索性便摊开说,“老臣的户部只有那么几个人手,上个月管户籍的马侍郎丁忧,丢下了一大堆烂摊子,老臣着实忙不过来啊。”
刘牧微微蹙眉,历届科举皆是三年一次,取一百人,榜上有名之人都会在朝中按个官职,还有的会酌情外调,人数刚刚可用。
但若是遇到一些如丁忧这般意外,朝中可用之人怕是会大大缩减。
思及此,他将在心底待了许久的考量说了出来,“既如此,不如将科举改成一年一次何如?”
若是加大选取名额,难免好次相冲,但若是加大选取频率倒是能缓解此次人员缺失的危机。
这个提议很是难得得得到了众人一致的认可,最缺人手的秦相甚至险些拍手叫好。
政事告一段落,几位宰辅纷纷离去,霍桑按照惯例,依旧留了下来。
兴正殿内只剩下表兄弟两人,刘牧也收起威严正欲问他新妇一事。
毕竟天下无不透风的墙,霍相娶了个悍妻的消息早已在曹府宴席上不胫而走。
那日霍桑带新妇来见,见那新妇林幼情果如传闻所言,温婉得体,他也觉着并无什么不妥。
只是没想到,他自诩见过天下不同女子,竟然在林幼情身上看走了眼。
自几位宰辅走后,霍桑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这让刘牧愈发觉得,这门亲事指的不大妥当。
他正欲开口,却听霍桑道,“陛下,京都恐愈发不太平了。”
正在脑中如何组织下一道撤婚旨的刘牧微微一愣,他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的神色也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查得如何?”
霍桑摇头。
自大瑞开放商贸以来,而今京都也容纳了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其中有一成来自不同国度,商贸往来更是大瑞发展的主要途径。
自刘牧决定实施旧制以来,亦是担忧人口众多繁杂而出现各种治安问题。
除却负责京都守备的禁军,在各个街道的拐角也设置了相应的武侯,还实行了宵禁,再偏远一些的坊市村落内更是有不良人驻守。
只是这些似乎依旧防不住那些有心之人。
“龙武军丁队副将尹丘之死,或许只是一根浮出水面的杆子。”霍桑从袖袋中抽出一本册子。
刘牧接过后,翻看了一番,册子上密密麻麻地记载了不下二十几起意外案件,死者身份不一,有屠户、有景教徒、还有马夫。
而这些人在死前都无一例外地在外头藏了一个外室。
刘牧将册子盖上,尽量压制住眼底的怒意,“你认为这些人是随着商队入的京都?”
京都贸易繁华,几乎每日都会有数以万计的商者从各地涌入,商者地位不如农,但大瑞对商者自有一丝宽容。
所以对于商者入京做生意的查检,并没有那般严厉。
确实更容易混入一些不该混入的东西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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