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袭人,朔风劲吹,风如刀割,雪花就像鹅毛一般从天空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像织成了一面广阔无垠的白网。
夹杂着冰絮的雪花打在人的脸上,仿佛有了过人的重量,竟打得人生疼。
云淮之被这过于寒冷的气温,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是走了几步路,就忍不住微微咳嗽几声。
云淮之只好再次拉拢起起披在身上的大氅的帽兜,让自己完全在大氅的庇护下前行。
虽是寻常的厚物衣衫,穿在云淮之的身上却有种别样的贵气。
大氅的白色领毛在风中隐隐地纷飞着,细小的风也从帽兜的一角吹进来,令他额前的银色发丝也跟着晃动着。
他微皱着秀致的眉毛,面上形容颇为痛苦,好似有股寒气在往身体里窜,喉咙里头都是凉嗖嗖的。
他又行了几步,才不得已地靠在路旁的一颗枯树上,徐徐地喘息着换气。
果真是高估了自己的情况,他根本没能在雪山上起到什么作用,还让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只怕这样的自己,会更加成为苏小云一行人的负担与累赘。
云淮之这般失意地想着,忽然见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影子。
兴许是他与分散的几人走到一块了。
云淮之心下不禁有了些欣喜来,他微眯着眼眸看向前方不远处的身影,浅色的瞳孔中逐渐映照出来人的模样。
起初只是一个身形细长的影子,等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个袅袅婷婷的陌生女子。
女子身上穿着白色的衣物,那般雪白的颜色几乎与周遭的雪融为一体。她微垂着首,长黑墨发微微遮挡其面,并不能仔细看清面貌。
云淮之知晓其不是同伴,心下不禁有些失落。
喉咙中好似堵着一口气,他忍不住地闷咳了几声。等他再次抬头,就见女子已经朝着他走近。
女子面容姣好,透露着婉约柔美的气息,她见云淮之身体不适,便加快脚步地走上前来,“公子可是不慎得了风寒?”
云淮之好似未察觉这暴风雪中突然出现的女子的异样,只是浅浅地颔着首。
女子的嗓音温柔,语气中透露着些关心的意味,“公子这般情形可不能继续在雪中行走了,小女的屋子就在前头不远处,公子快到屋子里避避风雪吧。”
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云淮之果然在迷雾风雪之中,窥到了一丝建筑的模糊影子。
云淮之收回目光来,细致的眼角微弯,对着面前善良的女子恭敬地作揖,“那就多谢姑娘了。”
拨弄着空气中隐约的迷雾,行了一段路,他们很快就到了雾中坐落着的房屋。
屋子四四方方,好似不受风雪的摧残,依旧呈现着崭新的模样。
女子推开屋门,便垂眉低目地迎着云淮之进去,“家宅破落,还请公子莫嫌弃,里边请。”
云淮之谢过之后,便进了屋内。
屋门一关上,所有的残酷风雪就被隔绝在外头了,只能听见门外隐隐呼啸的风声。
云淮之并未细细打量屋中布局,只是随着女子来到了屋中的正堂。也许是因为此处十分寒凉,正堂中间地板上存着一个嵌入的炉子,上头还有隐约燃着火星的柴芯。
女子点燃了柴芯,又熟练地往取暖的炉子里拨弄了几下,火便燃烧起来了,屋子里的寒气顿时被驱除,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温暖的感觉。
这般转变让云淮之的身体稳定下来,喉中也少了疼痛寒冷的异样。
善良的女子又在炉火煮了热茶,隔着些距离,都能闻到四溢的清润茶香。
她提起茶壶,在火炉旁的茶几小案上倒了杯热茶,“请公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云淮之垂眸,见茶水中白气氤氲,茶汤色泽漂亮,茶水中隐约映着他苍白的神色。
云淮之略微吹凉茶水便一饮而下,温暖的液体流过刺痛的喉咙,滋润了不少,身体里残存的寒气也被热气驱赶走了。
他抬眸朝着女子淡淡一笑,无半分浮躁之气,“感觉好多了,谢谢姑娘。”
女子对谦谦有礼的云淮之印象不错,一来一回后便交谈了起来,“公子似乎不像是雪岭山的人。”
云淮之没有隐瞒,“我是云游四方的一名药师,今时正好来至雪岭山之中。”
女子又问:“公子为何在风雪交加之日上这水穷山尽的雪山而来,莫不是为了采药?”
云淮之沉吟了半晌,随即薄唇微启,“说来无妨,因为我正在寻找一味稀有的药材——雪莲。听闻这药材只在极寒之地出现……我便来这附近的雪山上面看看,兴许能寻到一株雪莲。”
他看向女子,观望着她的面色,“姑娘可是山里住着的人家?不知姑娘是否曾听说过雪莲一物。”
女子闻言,稍稍抬眼看着云淮之,她墨色眼珠里的眼波如同春水般无声,她随即缓缓地摇摇头,“不曾听说过。”
云淮之似乎并不对答案抱着希望,也只是淡淡地回应,“是我心急了。”
女子未有言语,只是低眉顺眼地又给云淮之添了杯清润的热茶。
火苗还在柴火之中奔蹿,火光闪烁着,发出“哔哔啵啵”的微小声音。云淮之洁白无瑕的容颜,在跳动的火光下变得虚虚实实。
云淮之半垂着眸子,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温润如玉,似乎蕴含着款款的迷离,“不知姑娘的家人在否,我此次前来打扰,也应问候下姑娘的家人。”
女子闻声,不禁身形一震,竟忽然开始落寞了起来。只听得她的声音都凄凉了些,“我没有家人。”
“我唯一的依靠便是我的丈夫……他也早早地离我而去了。”
云淮之不想自己竟提到了女子的伤心处,颇为愧疚地致歉,“抱歉,提起了姑娘的伤心事。”
女子眸中带着些许闪烁的晶莹泪水,泪水挂在眼角迟迟未有落下,神色怏怏道:“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就算提起他,我也……”
不知怎的,女子口中的语气忽然变冷,好似是咬紧牙关一般狠狠地吐出了一句凶恶言语。
“也只剩下恨了。”
瞬时间,外头风雪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猛烈了,狂风凶猛地击打着屋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炉火燃烧的火焰被从缝隙中钻进来的细风吹得摇摇晃晃,火光变得小了,连同周遭都隐隐缠绕着一股几不可查的凉气。
察觉到四周逐渐变换的气氛,云淮之捏着茶杯的手也逐渐收紧起来,脸上有股隐约的执着和坚毅之色。
“姑娘……正是因为这无尽的恨意,才会被永远地困在雪山之中罢。”
这声音好似捅破了二人之间隔着的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竟让所有隐藏的秘密都藏匿不住了。
本是婉约美好的女子忽然眼中一紧,眼神冷冽地看向云淮之,笑容似嘲非嘲。
“原来你早就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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