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沙城宫殿。
几人百无聊赖地休整了好几日,待元气恢复得差不多了。便齐齐地聚在一室,围着石桌而立。
桌上边摆着一张似是牛皮制的古老卷轴,卷轴上由笔墨勾勒出大片大片地城池,山川河流城镇应有尽有。
狐狸蹲坐在石桌上,蓬松地白毛尾巴慵懒地晃动着。一双狐媚眼细细长长地眯着,似是漫不经心地盯着身旁的卷轴。
每到这种时刻,苏小云的面色都十分的严肃,她看了卷轴一眼,便立即撸起袖子顺势将手伸向桌上的狐狸。
狐狸似是和苏小云合作得默契十足,张开嘴便用锋利的犬齿刺破苏小云的手指。不过是稍稍地压了一下,她的指尖便立刻冒出一滴血珠来。
“来了来了。”苏小云将那颗血珠滴在卷轴的中心位置,血珠便跟活了似的,自己在卷轴的各个方位移动着。
只是这一次的血珠滚动得有些慢,左左右右都移动了好几次,却都还是在原地绕着圈子。
此间,陆瑾易、云淮之、阮影和狐狸的神情皆是极度的紧张,睁大眼眸紧紧地盯着那颗血珠,目光一直跟随着血珠移动。
苏小云也有些心急,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待血珠尘埃落定。
那血珠在卷轴地图上不断地滚动,速度却渐渐地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一片水墨渲染的大片森林里。
森林之处缓缓地现出了名字——乌森城。
这个城镇的名字一现出来,阮影墨眸中的神色倏地一变,似是对这个结果十分的惊惧。
苏小云起初还未发觉阮影异样,倒是对阮影知根知底的陆瑾易先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立即转动眼眸看向阮影。
这才发现阮影的异常,他深深地垂着首,身形绷紧着,连握着剑鞘的手都在隐隐地颤动着,手背上鼓起了一道道极具力量的青筋。
“阮影?”苏小云颇为担心,刚欲上前去关心。手腕处却被一股力道拉住,转头便见云淮之在几不可查地摇着头。
似是在告诉她,不可上前多问。
苏小云心里很是疑惑,却又不好在此刻问起。她看陆瑾易像是知情的,刚想在私底下问他几句。
却不料陆瑾易已经拉着情绪有些不稳定的阮影退下,似是偷偷地安慰他去了。
苏小云见状,更是又惊又奇。一旁的狐狸也似是蒙在鼓中的,表情很是迷茫。
云淮之见阮影已经退下,便不怕自己的所言会触及到阮影的痛处了。
他微叹一声便道:“你们可知阮影是何兽族?”
苏小云自然是知道的,便回答道:“是苍鸟族。”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狐狸便立即叫出声来,“哟!怪不得这个城镇名字好生熟悉哩,这苍鸟族的起源地不就是乌森城嘛。”
苏小云闻言便是一怔,忽的就恍然大悟了。
她知道阮影幼时经历过许多不快的事情,他对家乡极度地抵触,自从他长大成人后便再也不曾回到家乡去。
而这次,锁魂石的现身之地竟然就是阮影避而不及的乌森城!
*** ***
这里……
好像到处都是一片片如云团般拥挤的苍树,阳光也刺不进树叶当中。四周皆是黑黝黝的,似乎蒙着一层阴沉沉的、令人喘不过气的黑雾。
这是哪里?
画面快速地一转。
四周的世界又变成一片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视线平齐处有一道小小的方框,方框外面便是明亮的、充满自由气息的地方。
将眼睛凑近明亮的方框处,视线虽有些局限,却多多少少地能看出外面是一户百姓居住的简朴院落。
目光在院落之中晃动着,最后落在了一个浸了厚厚一层油污的破碗处,旁边便是几只不断在泥土中啄着虫儿的绒毛小鸡。
视线似乎晃动得很厉害,呼吸声有些急促,似是十分地紧张。
只听得木门被开启的一道腐朽吱呀声,一个人便从里间端了一碗混合着粗米和烂草叶的残羹出来。
他将那碗残羹剩饭倒至满是油污的碗中,旁边的一群鸡仔便凑了过来啄食。
黑暗中的那道视线似乎越来越亮了,紧紧地盯着那碗稀食。尖尖地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人渐渐变弱的脚步声,直至耳边传来一道木门被关闭的声音。
黑暗中的人便立即伸手掀开了顶头上的束缚,竟是个浑身污黑的小男孩,从一个破烂箩筐冲了出来。
他似是饿到了极致,视线中只有那碗残羹。他快速地朝着残羹跑去,围着的小鸡都被他吓得四处乱窜。
他确是什么都顾不上了,端起残羹剩饭便是一阵狼吞虎咽,根本没有品尝出米是什么味道,就被他尽数地吞进肚子里去。
长久以来都处于干瘪状态的胃袋,终于有了可以支撑的东西。他还未细细地喘口气,头顶上却猛的传来一阵巨大的痛感。
小男孩惊惧地抬头看去,头上竟是一个扫帚快速地打了下来。他饿得没有力气,立即就被扑面而来的扫帚打翻在地。
瘦骨嶙峋的后背撞击到坚硬的地面,一股揪心的痛意便从尾椎骨处传来,硬生生地传至大脑处。
疼,好疼。
“你这小兔崽子,连给鸡吃的饭都抢!”去而复返的院子主人骂骂咧咧,用扫帚扫开遮挡住小男孩脸颊的脏发,在看到男孩脸上丑陋的十字刀疤时,他眼里嫌恶的神色便更加明显了。
他不禁谩骂道:“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检点的窑姐儿生出来的小崽子,竟然到现在都没死。”
说罢,那扫帚又高高地抬了起来……
“呼——”阮影猛的从梦中惊醒,眼珠子圆瞪,嘴里粗粗地呼出一阵热气,额头处满满都是一层惊吓过渡的冷汗。
他有些惊慌地巡视了周遭的房间,过了半晌才发觉自己此时到底身在何处。
他伸着手有些无力地撑着自己的额头,呼吸粗重得似是个苟延残喘的老人。
时隔那么多年,今日竟然又梦见了那时的事情……
“……”门口忽的传来了一道轻轻的敲门声,轻到似有似无。
阮影有些疲惫地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
门外的人是苏小云,她始终都在担心着阮影的状况,在床中翻来覆去半点睡意也没有。
也许是因为她与阮影是建立了契约的主仆关系,阮影一旦出现了异样,她心里便有一阵沉重的焦灼之意四处蔓延,不可疏解。
到了半夜,那股焦灼的情绪似乎突然到达了最高峰。苏小云便再也忍不了,起身披了外衣便来到阮影的房外。
她却仍是害怕自己会打扰了阮影的休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轻轻的在门上敲上一敲。
若是阮影无事,自然是最好的。
苏小云在门外等了半晌,都不见门打开,她刚放下心、欲转身回房去,却忽的听见身前门打开的动静。
门露出了一个不大的缝隙,缝隙背后便是他了。
他未带着面罩,隐隐可以窥见他额头处满是闪烁的汗珠。白色亵衣微微敞开,胸膛处似乎起伏得有些厉害。
月光模糊地从走廊处照进来,映着他脸上十字型的伤疤尤为明显。
苏小云心底倏地抽痛了一下,刚欲开腔。
却不料身前的阮影突然地有了动作,竟伸手将她径直地揽进他宽阔的怀里。
她似是他漂泊在海上时唯一的浮木了,忍不住抱得紧紧地,二人之间一点空隙也不肯留下。
“阮影?”苏小云起初还有些讶异,在察觉到阮影隐隐颤抖的身体时,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能更加用力地回抱着他。
给予他现在急需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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