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告诉我这些事情……”
    “是因为我命不久矣了。”慕容飞呵呵地笑了笑，样子非常坦然，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寿命将尽而感到悲天悯人，甚至是怨天尤人，伤感连连。
    说实话，他的这份坦然还真是让人钦佩。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慕容飞这样，看淡生死。
    当然，这肯定跟慕容飞的经历有关。
    他打小就失去了母亲，父亲又是那个德行，简直不值一提，甚至还可以说是给他的童年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和悲痛。
    所以，对他来说，可能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失去得了。而越是这样的人，越会看淡生死，看淡一切。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是，我挺感谢你们的。”慕容飞说道。
    “你不气我们抓了你？”周雪马上问道。
    “我为什么要生你们的气呢？”慕容飞淡然一笑，然后继续说道。“如果你们不抓了我，恐怕直到死，都没有人听我说这些心里话了。不瞒你们说，我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和人聊过天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慕容飞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多聊聊？”
    “我能猜到你们抓我的真正目的。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我是快要死的人。兴许这次过后，我就没有机会再跟人说话了。所以，你们可以听我继续说一些废话吗？我真得很久很久没有跟人聊天了，我真得好想把心里话全都吐出来。”
    慕容飞的话语当中，带着几分恳求的味道。
    看得出来，他确实太孤独了，孤独得都在恳求我们跟他多聊聊了。
    既然他这么有诚意，我也实在是不想拒绝。更重要的是，我怕惹他不高兴了，达不到我自己的目的。
    对于一个有牵挂的人来说，我可以用痛苦和死亡来威胁他，然后迫使他屈服。但是，对于慕容飞这种已经看淡生死的人来说，这一招是不管用的。
    唯一管用的，就是顺着他的意思来。
    “你成了画脸师之后，挣了钱，有没有回去看望过你父亲？”我马上找了个话题，跟他闲聊了起来。
    “我回去过。”
    “你不恨他吗？”周雪问道。
    “这个怎么说呢。”慕容飞想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离家出走的时候，连十岁都不到。那个时候，我还不太知道什么是恨。我只知道，我很厌恶他，但更多的是怕他。因为他会打我，会踢我，而且还不让我吃饱。”
    慕容飞说，他在成为画脸师的第五年，就挣了差不多一百万，然后就回家去了。
    虽然他父亲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童年阴影。但是，老话说得好，打碎骨头连着筋。所以，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亲生父亲。
    离家出走几年之后，他还是挺想念他父亲的。还有就是，他想念那个家，虽然那个家破破烂烂的，都快住不了人了。
    那天晚上，慕容飞在鬼手下的帮助下，飞回了老家。
    回到那里之后，他才看到自家的那个破屋子已经倒塌了。
    本来他们家就很破烂，只是一栋瓦房。那个时候，他们家没有钱，修建房屋的材料也很差，修建的工艺也不是很讲究。所以，说是瓦房，但顶多只是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屋子而已。
    屋顶倒塌下来了，只剩下了两面墙还立着，宛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摇摇欲坠。
    慕容飞走进去，看着满地的破碎瓦片，一片狼藉，都快看不出来以前的样子了。但是，他记得清清楚楚。
    这里是灶台，这里是水缸。那里是米缸，那里是放柴火的地方。还有，那里是父亲和母亲的床，可惜上面已经长满了野草。
    看到眼前的一片破败景象，慕容飞再也忍不住了，然后蹲在地上哭了出来。
    小时候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每顿都能够吃饱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拥有百万巨款。
    所以，成为画脸师之后，他一个劲地挣钱，脑子里只有挣钱这么一个念头。但是，等到挣了钱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花那个钱。
    别人挣了钱，一般都会孝顺自己的父母，好吃好喝好招待，好衣服好手机买上。然后，送他们出去旅游，看看外面的世界，方式方法多得很。
    可是，慕容飞呢？
    他的母亲早就成为一抔黄土了。父亲，估计也是死了。所以，他就是想孝顺他们，也不可能了。
    还有的人挣了钱，给自己的儿女，买各种玩具、衣服、生活用品，还有就是带着他们出去旅游。可是，慕容飞连婚都结不了，更没有儿女。所以，他挣了钱都不知道该给谁花。
    给自己花吗？
    成为画脸师的他，收入非常高，根本就不缺吃喝了。
    给自己买房子？
    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他的职业就注定他是无法长久定居在某个地方的，只能东奔西走，天南地北地到处跑。
    那买车？
    有了鬼手下之后，要去哪儿，天黑之后就直接飞去了，比开车要快捷得多。而且，即便是有了生意，他也用不着将就别人，因为一直都是别人来将就他。
    所以，他也不赶时间。
    慕容飞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孤独，比他母亲死了之后还要感到孤独。
    他母亲死的时候，至少还有一个瘸腿的父亲陪着他。虽然这个父亲下手狠辣，冷血无情，对他非打即骂。但那始终是他的父亲，到现在他都很想念他父亲。而且，那个时候家里有他父亲在，至少还像是一个家。
    可是现在，慕容飞不管是住在多么高档的酒店，享受着多么富足的生活，却还是无法填补内心的空洞和孤独。
    他也曾想过领养一个孩子，聊以慰藉。但是，他这个职业是不能养孩子的。
    画脸师长期接触阴气，本来就会给自己的身体造成巨大的伤害，以至于他们无法生儿育女，注定一辈子孤独。若是身边有一个孩子，肯定会给这个孩子带去病痛和灾难的。
    除此之外，画脸师的寿命都很短暂。恐怕孩子还没有长大成人，他们就已经死了。
    真到了自己要死的时候，心里肯定会极端舍不得孩子。而那个孩子，肯定也会非常得伤心难过。
    慕容飞已经体验过那种父母不在身边的巨大痛苦了，他不忍心另外一个孩子也过上跟自己一样的生活。
    所以，与其最后还是痛苦可怜的结局。还不如就让这种痛苦和可怜，在自己这里画上句号。
    听到慕容飞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和周雪都说不出话来了。
    跟他相比，我打小的痛苦经历，似乎都不算什么了。因为，我的身边至少还有一个爷爷，而且还有村里的街坊邻里。
    他们因为尊敬爷爷，所以对我也非常好。比如，王二叔他们一家。
    况且，如今我已经将我爸妈带回家，一家人终于团圆了。而且，我也娶到了周雪这样漂亮的老婆，她肚子里还有我们没有出世的孩子。
    我已经在享受着美满幸福的生活了。
    正是因为我很喜欢这样美满幸福的生活。所以才担心失去，才会想方设法地保护这样的生活。
    “我的废话已经说完了。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但是，有些事情我能说，有些事情我不能说。”
    “为什么？”
    慕容飞马上张开嘴巴，然后把舌头吐了出来。
    我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他的舌头上，竟然有一个青色的小圆圈。而这个小圆圈里，还有一道红色的符文。
    “这是什么？”我急忙问道。
    “这是无相门给每个门人种下的禁口符。”
    “禁口符？什么东西？”
    “如果我们要泄露一些机密的事情的话，这禁口符会自动要了我们的命，甚至还会直接粉碎我们的魂魄，以保宗门秘密不会被外人所知。”
    “这么厉害？”我顿时吃了一惊。
    “这就是无相门为什么多年以来，很少有人会知道它的秘密的真正原因。”
    “看来，无相门的确很神秘。而且，为了保守门派秘密，也是下了苦功夫。”
    “方天，你能解开这符吗？”周雪忽然问道。
    “慕容飞，可以把你的舌头再吐出来吗？我拍个照，然后想想如何破解。即便我不能破解，我还可以请人帮忙。”
    “谁都帮不了我。”
    “这可未必。我就认识一些人，实力高强，经验丰富，说不定他们会有办法的。”我马上说道。
    “比如谁？”
    “你知道封王殿吗？”
    “这好像是一个早已覆灭的门派。听说，它以前的势力还是挺大的。而且，还是被通天阁给灭的。但是，现在通天阁也给人灭了。”
    “我认识的人，曾经是封王殿的一位王爷。”
    “那的确是很厉害的人物。可惜，无相门存在的历史更加悠久，里面的强人高手，也是层出不穷。而且，据说这禁口符就曾改良了很多次，是不可能被破解的。所以，你们也不要白费心机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既然你非要试试，随便你。”说着，慕容飞把舌头伸了出来。
    我马上掏出手机来，对着他的舌头仔细地拍了几张，非常清晰。
    拍好了后，我立刻给爷爷和老王头各发了一份，然后附带消息——请帮忙破解。
    发完了消息后，我才问慕容飞：“现在，我们可以聊一些关于无相门的事情了吗？”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