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陟厘只觉得他的声音低沉喑哑,眸子里深沉的很,越发黑得惊人。
她虽是慌得很,但已经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知道这种时候越是挣扎,反而越是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她面上滚滚作烧,还得强自镇定:“您、您先让我起来好吗?”
这条路子走得通,风煊眼中明显有不舍,还是松开了她。
谢陟厘起身后立即后退三步,然后一曲膝就要跪下。
风煊见机快,一把捞住她的手臂:“这是做什么?”
谢陟厘:“我、我给您赔罪,上次的事……”
风煊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的唇上:“上次的事已经过去了,知道么?”
谢陟厘难以置信:“您……不生气了吗?”
风煊冲她点了一点下巴:“你。”
谢陟厘立即改正:“你不生气了吗?”
风煊这才满意地笑了:“谢姑娘这么会哄人,我哪里还气得起来?”
他难得笑,但每每一笑,便是神采飞扬,眸子明亮,整个人光耀如太阳。谢陟厘可太太喜欢他这样笑了,情不自禁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圆圆的杏核眼弯成了两道月牙儿,甜得让风煊想啃上一口。
他忽然觉得后悔。何必生这场闷气?若是早一点消气,便能早一点看到她这样的笑容了。
两人在厅上对着彼此笑个不停,都觉得好像不大对劲,但心情又着实是好,笑意想止也止不住。
“一会儿要做什么?”风煊问她。
“不知道。”若是在西角城那是要忙着过年,但在这里,样样都有人操办,谢陟厘还真不知道这三天休沐拿来做什么。
风煊:“我瞧街上很多人赶集,要不要去逛逛?”
谢陟厘连连点头:“好。”
逛街她倒没有多爱,但是总算能找到一点事做,不必在这里俩俩傻笑就好。毕竟真的……太傻了。
*
风煊虽然来北疆多年,逛街却是头一回,对于许多物件都是头一回见,看见旁人买,便问谢陟厘,“那是什么?”
可惜谢陟厘因为贫穷的缘故,逛街的次数少之又少,见识也十分有限,两人皆逛得不甚得要领,走了半天只给小羽买到一盏灯笼。
后来风煊才找对了地方,那就是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子、点心铺子。
用的东西不认识便不知道怎么用,吃的东西却不用旁人教怎么吃。
更何况谢陟厘吃饭的时候将自己缩得跟一只鹌鹑似的,菜都不敢多吃,中午并没有吃饱,风煊买了一串糖葫芦递过来的时候,她一时不大好意思接,眼睛又不忍挪开,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面颊微红,像一个用胭脂染过的雪娃娃。
风煊忍了忍才没有拿手去碰碰她的脸,但心里已经忍不住连道三声“太可爱了”。
他直接将签子塞进她的手里,指掌间的肌肤在寒冷的北风中微微碰触,一丝酥麻从碰触的地方扩散,风煊看谢陟厘脸上好像更红了些,自己的脸也微微发烫。
“呀,下雪了。”
谢陟厘忽然抬起手,接住一片雪花。
雪花从干冷的天空纷纷扬扬落下,在风中飘飞旋舞,每一片都轻盈自在。
“在这里等我一下。”风煊说着,走向不远处的货摊,那儿有一位老人家在卖自己做的油纸伞。
这里是一处屋檐,可以避风雪。但依然有几片雪花打着旋儿钻过来,落在谢陟厘的糖葫芦上。
谢陟厘记忆中最后一次吃糖葫芦,是在六年前。
那时师父师娘带着她来云川城赶集,她觉得云川城可真大啊,有数不清的人,数不清的店。
因为师娘忽然想吃酸的,师父买了两支糖葫芦,给她和师娘一人一支,笑嘻嘻:“酸儿辣女,咱们这胎怕是个大胖小子。”
谢陟厘这才知道,原来师娘有了身孕。
那时她十四岁,对于自己要做姐姐这件事情充满了惊喜,甚至想把糖葫芦留给未来的小弟弟吃,被师父师娘笑话了好一顿。
糖葫芦永远是香的,有晶亮的糖衣裹着,再酸的山楂都变得可口了。
不知道风煊买的和师父当初买的是不是一家,谢陟厘咬了一颗下来,尝出了当年的味道。
风煊打着伞过来,只见她眸子过于莹亮,像是蕴着一层水光,正要低头细瞧瞧,谢陟厘手里的糖葫芦却递到了面前:“大将军你尝尝看,这个好甜。”
雪落无声,天色暗沉,沿街的灯笼一盏盏都亮了起来,暮色里点上暖融啧的光,风煊就着这灯光,咬了一颗糖葫芦下来。
他不太喜欢吃甜的,也很少吃这种零嘴,但这一颗糖葫芦化在嘴里,他由衷地道:“真的好甜。”
谢陟厘待要伸手拿伞,风煊却没松,问:“做什么?”
谢陟厘一愣,哪有让大将军给她打伞的道理?“自然是我来打伞……”
“你太矮了。”风煊道,“打着费力。”
谢陟厘:“……”
……的确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风煊把伞打得很低,脑袋几乎是抵在了伞架上,谢陟厘不知道这是他打伞的习惯,还是他为了照顾她的身高。
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既然他没有隐疾,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栽培她去太医院?
既然不指望她替他治病,为什么要许下大饼,说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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