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过活挺好的,不想认旁人为父母。”李明琅打断。
经过这些日子的波折,定亲王妃倒坐得住,挥挥手道:“行了,好孩子,我都明白。”
又吩咐左右,把库房里私藏的几套头面拿来做云湘县君的贺礼,再取一匣金银一匣东珠,作为李明琅回乡的资费。
李明琅本想拒绝,可定亲王妃一副怕她不收下就会杀个回马枪的样子,就只好接受这份重礼,好叫王府的人安心。
回到临水小院,就听碧游禀告,昭阳公主来王府寻她,特意找她作别。
李明琅柳眉一扬,百思不得其解。
她坑了昭阳公主一支价值连城的金簪,如今找上门来,莫不是想趁她离京之前要回去吧?
临水小筑的亭子里,坐着一位披珠绣大氅的娇美女子。
亭台四面八方挂着防风的毛毡,恰似一座冷峭寒风中的营帐。
昭阳公主仍被冻得直呵气,见李明琅掀开帐子进来,直接斥道:“磨磨蹭蹭,叫我好等。”
“臣女见过公主殿下。”李明琅敷衍地行礼。
昭阳公主却极亲热地把她拉到身边,一块烤烧着银丝碳的铜炉,两靥挤出酒窝。
“你要回乡下去啦?”
李明琅眉心一蹙:“公主没去过,可以理解。但是,云湘城虽小,却也是贯通南北官道的城镇,算不得乡下。”
昭阳公主止不住笑意:“好啦,你别生气,算我口拙说错了话。”
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哪来这样好的脾气?
李明琅心思转了转,顿时明白过来。此人是看在她要收拾包袱滚蛋,再不回来京城的份上,找她翘尾巴了。
欸,李明琅叹口气,怎么她都要走了,谢钰的烂桃花还往她跟前凑?她不想跟旁人争这个,多没意思,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好性子。
“公主殿下,喜欢清河郡王?”
昭阳公主垂下卷翘的睫毛,娇嗔道:“嗐,没有的事,县君多心了。”
“没有就好。”李明琅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小谢他志存高远,是要在朝堂上有大作为的栋梁之才。倘若尚了公主,就不能入朝为官,这对大行朝子民,对皇家,都是一大损失。”
昭阳公主笑容消失不见,瞪了眼李明琅,似乎被戳中痛脚。
“父皇最宠我,到时我求求陛下……”
李明琅抿嘴一笑:“那就要看,皇上有多宠爱您了。”
昭阳公主斗嘴斗不过她,甩袖就走,一行宫人浩浩荡荡穿过临水小筑,却见得不远处谢钰身后跟着两名护卫走进湖畔的另一座庭院。
她脚步一顿,四肢僵硬,唤来王府的丫鬟,指尖颤巍巍点向院门前的匾额。
“这里是谁住的院子?”
丫鬟不明所以,垂首回答:“启禀昭阳殿下,这儿是咱家郡王爷的居所。”
昭阳公主的视线再掠过结了冰壳子的湖面,李明琅的临水小筑与此地不过一道拱桥的距离,院子高处的风雨亭檐角飞扬,仿佛在对她耀武扬威。
喉头腥甜,昭阳公主捂住襟口,险些厥过去。
正月底,谢钰再没有理由拖延下去,赶在惊蛰之前领数千将士护送李明琅回云湘城。
这般阵势,哪怕是大行朝的公主出行也不能得见。
天行帝之所以答应,无非是采纳了谢钰的建言,以恭送云湘县君归乡为名,让剿灭滇西王的先头部队暗度陈仓。
一路上,谢钰人虽在队伍里,但没有来找过李明琅一次,只遣碧游日日来询问,可有什么需要。
李明琅见他想得开,尽管心里发闷,可也不好表露。
是她将谢钰推得远远的,再去嘘寒问暖或是质问,岂不是成了玩欲拒还迎手段的人?
二人皆憋着一口气,不去寻对方,竟然一路相安无事,惊蛰过后,转眼间就抵达云湘城外。
听闻李家大小姐去一趟临州,转身就成为正五品的云湘县君,按品级已超然于七品的汪县令,云湘城内外、云生镖局上下都难以置信,有喜有悲。
喜的是云生镖局的人,有云湘县君李明琅坐镇,又有朝廷背书,镖局的路子是越走越宽了。
与云生镖局有生意往里的福满楼王掌柜、做木料行当的方家,都与有荣焉,琢磨着要跟李明琅再打好关系,一块广开财路。
汪县令和汪夫人则悔恨不已,他们设计让颜家小姐跟人私奔,也不知被李明琅发现没有,若是为人所知,岂不是狠狠得罪了云湘县君?
早知道李家娘子有这般运道,他们说什么也不会因为一箱子贪来的礼金,就跟人翻脸才是。
一帮人各怀心思候在云湘城外。
去过临州、昆城,又见过京城的世面,李明琅撩起毛毡窗帘,乍一看云湘城的城墙,居然觉得像一排小土堆,矮墩墩的,连寻常山匪攻城都防不住。
马车停下,碧游揭开车帘,李明琅拍一拍起皱的裙摆,系好狐狸皮斗篷,躬身走出马车。
左近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李明琅顿住,余光瞥一眼谢钰,还是搭上他的胳膊,步子轻盈地跳下车驾。
“臣等恭迎云湘县君——”
“草民恭迎云湘县君!”
“当家,看这儿!我们想死您了!哎哟……燕小五你做什么打我?”
李明琅看向周遭熟悉的面孔,有县衙的人,有镖局的张镖头、林师爷、吕镖师还有燕小五……王掌柜吃得更胖了一圈,扶着肚子喘气,脸笑得跟花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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