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惊羽抱着胳膊,嘴边叼着一根草杆,他在沈家的一处外宅,正是暂时安置颜家小姐的住处。
若是按他的行事作风,趁月黑风高把人扛肩上带走就是,可那封委托信上写得清清楚楚,一定得在沈家公子迎亲的路上于众目睽睽之下抢亲。
“啧,也不知道那沈大少爷得罪了什么人。”戚惊羽哂笑,“被老子当众戴绿帽子,也算是他的福报。”
待小院内的灯火渐息,戚惊羽看一眼天色,打算潜进去先瞧一瞧颜小姐的模样,免得到时候抓错了人,把颜小姐的丫鬟绑走就糟了。
他悄无声息地落在窗边,贴着墙根站在屋檐的阴影中。门槛边坐了个小丫鬟在搂着汤婆子打瞌睡。
见状,戚惊羽快步绕了半圈,来到颜小姐闺房的另一侧,窗户紧闭,自然也没有下人留守。
出于多年行走江湖的谨慎,戚惊羽还是取出一支竹管,倒上一些白色粉末,点燃后,屏住呼吸,将那月白的烟雾透过他食指戳开的小洞,往闺房中吹去。
屋内花香弥漫,床幔蜿蜒至地。
戚惊羽蹑手蹑脚地走近那张拔步床,脚踩在柔软的织绒地毯上,如在云端。
他撩开床幔一角,只见得一位清瘦的美人侧身面朝他躺着,鸳鸯被横在腰间。许是屋里烧的碳太热,女子面上绯红,粉融香汗凝山枕。
戚惊羽不自觉地看一眼,再看一眼,还想上手摸一摸,却想到那半匣金子,悻悻地收回手。
可就在他放下床幔前,颜家小姐倏地睁开眼睛,一双明眸满是惊惧。
嘶,戚惊羽倒抽一口凉气,二话不说捂住颜青女的嘴。
“嘘,别出声。”他从袖内摸出一把匕首,抵在颜青女腮边,“不想破相的话,就识相一点!”
谁曾想,颜青女像是被他这句话击中了某一点,当即眼一闭心一横往匕首上撞去。
她的一生都在为这张脸饱受囚禁,不若趁此机会毁了它!
这可把戚惊羽吓得不轻,手腕翻转,匕首嗖地扎在拔步床的雕花上,恰好将一对鸳鸯一分为二。
他仍捂住颜青女的嘴,恨恨道:“你这小娘子,不要命了?”
颜青女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闭上眼睛等死。
可她等了许久,只听到那人骂骂咧咧取下匕首的声响,哗的一声甩下床幔的声响,而后再无其他。
夜色深沉,颜青女只记得一抹耀眼的金发,和一双野兽般吊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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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整理了一下细纲,大肥章奉上
第42章 干脆利落
天蒙蒙亮,颜青女才鼓起勇气掀起床幔,闺房内空无一人,床边的炭火早已熄灭。
她跳下床,趿拉着寝鞋,踩开绵延至后窗的碳灰。走到窗边,瞧见窗纱上虫蛀似的破口,忽而惊醒。
她为何要为那贼人善后?她该做的难道不是惊叫出声,喊来沈家和官府的人,将那贼寇缉拿归案才是么?
“青姐儿,你醒了?”
木门喑哑,奶妈走近卧房,见颜青女独自立在窗前看向窗外的细竹,以为她又在悲春伤秋。
奶妈子忙走上来,把她拉回床榻边坐好,拢上锦被,埋怨道:“小姐,过些时日你就要成亲了,可千万不能着凉。那些花啊草啊,怀古伤今的诗,就别看了,不吉利,叫沈家人知道也不好。”
颜青女道:“知道了,妈妈。”
她在心中叹息,今后的日子怕是只能如此蹉跎。
昨夜有贼人闯进闺房一事,颜青女思来想去觉得不便对他人提起。若是告诉奶妈,肯定也叫她瞒着。假如被沈家人知晓,又是一堆数不清的麻烦和指摘。
“脸色那么差,是昨夜没睡好么?我的小姐啊,奶娘都多大了,可让老婆子我省点心吧。”
颜青女垂头,呐呐应道:“知道了。”
之后许多天,那个黄毛采花贼再没来过。奶妈担心颜青女受凉,把被虫蛀了的后窗补上洞,夜里还跟她一块睡。闺房里别说戚惊羽了,连一只苍蝇,一丝寒风都进不来。
颜青女渐渐宽心,不再想起此事。
午后,临州城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杨岘解下蓑衣、斗笠,黑衣被雨水浸透,愈发黑沉。高耸的香烛、纸钱堆为他夹道欢迎,羊肠似的过道上落着一串串湿漉的脚印。
杨岘皱眉,问高坐在柜台后的掌柜:“今儿个还有谁来?”
掌柜的本想装作视若无睹,瞅一眼杨岘腰间的长剑,就缩了缩脖子,气声道:“那位,和一个姑娘。”
杨岘眉心拧起个疙瘩,走到后间果然见到他家主子与云生镖局那位李当家坐在一块儿,手里还捏着姑娘家皙白的腕子,似乎正在看手相。
“……咳,我来晚了。”杨岘看一眼李明琅,斟酌用词。
谢钰抬眼,松开李明琅的手,温声介绍道:“明琅,这就是我师弟,杨岘。”
“哦?你就是杨岘。”李明琅轻笑,“小谢的护法?”
小谢?杨岘差点背过气去,好在他永远是一副木楞的表情,只是看向谢钰时多了分怨怼。
“李当家。”杨岘抱拳道。
李明琅支着下巴,纤长的手指点在软玉般柔腻的腮边,笑盈盈道:“看样子你知道我。”
“嗯。”
“那你也知道,你师兄如今是我家的上门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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