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安站了起来,突然背对着崔子恪,声音淡淡的,带了些无可奈何:“世上若是事事都有缘由,我们也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先皇沉迷丹药,政权把握在长宁侯手中,连内阁首辅那时也没有后来的风光,哪里还有他们京外官员说话的地方。
就算先皇回光返照把虎符传给了当今的舅舅,圣上如今还不是在长宁侯的制约下不敢妄动。
这些东西能有什么缘由,不过是世事难料,让人无奈罢了。
“你若是得空,可以去小峰山的寺庙里看看,这些年我花了不少积蓄,把破破烂烂的小寺庙修缮地极好。”
沈秀安推开门之前,突然感慨似的留下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等等,”崔子恪望着沈秀安的背影,问了最后一句话:“你知道我的娘亲吗?”
沈秀安推门的手顿了顿,“内阁首辅是个厉害的人物,他既然指点你回来,想必也不是毫无缘由的吧。”
说完这句话,他推开了木门。
正值午时,阳光格外热烈,金色的、暖融融的光线毫无保留的落在了沈秀安的身上,他闭上眼睛,仰头张开双臂。
“真暖和,春天要到了啊。”
离开驿站的时候,崔子恪走的很慢,他的脑子里盘旋着太多的思绪,弯弯绕绕扭在一起让他走不出来。
没有特意控制行走的方向,等他有意识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杨柳街上。远远的,就能瞧见宋梨家的小院子。
他停下脚步,不知该往前还是往后。
“娘亲,我想买这个。”熟悉的撒娇声音在杂乱喧哗的街道上不知为何格外的明显,清晰地在崔子恪的耳边响起。
宋梨穿着清爽的翠绿的裙裳,头发只是简单的梳成髻,发髻间的簪着一朵新鲜的海棠。她拉着陈曼娘正站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
小贩取下一枝糖葫芦递给宋梨,她立刻笑眯了眼睛,浑身上下都在诉说着喜悦和放松。
那是崔子恪从来不曾见过的宋梨。
在他面前,宋梨总是温顺的,偶尔会带着一点点俏皮。但不管是怎么样的宋梨,笑着的时候都是矜持的,克制的。
从来不会像这样松快的、毫无阴霾的笑。
“阿梨。”崔子恪忍不住低声呢喃,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宋梨在的方向走去。等他停下的时候,已经站在宋梨的面前。
“阿梨。”他又叫了一声。
宋梨正咬着糖葫芦,突然间面前就多出一个人,一抬头便看见了崔子恪的脸。
她下意识把糖葫芦放下,勾起温婉的笑容。不过很快,她便懊恼地摇摇头,把满心的晦气摆在脸上。
可真倒霉,才离开崔府一天,又碰上崔大人。
陈曼娘对宋梨一番变脸有些无奈,好歹还记着崔子恪官家人的身份,拉着宋梨施了个礼。
“民妇见过崔大人。”
宋梨只能不情不愿快地小幅度一蹲:“见过崔大人。”
“阿梨。”崔子恪伸出手想要牵住宋梨,他觉得墨竹说得一切都是假的,他看到的格外快乐的宋梨也是假的。只要拉住宋梨的纤手,他们还是如同从前一样。
宋梨赶紧退后两步,避开崔子恪的手。“崔大人,男女授受不亲,如今我已不是大人府中人,还望大人莫要为难民女。”
“为难?”崔子恪的手僵在半空。
宋梨十分头疼,这崔子恪怎么回事儿,大街上要跟她拉拉扯扯的,这要是被锦云县主知道了,岂不是很快就被就记恨上了?
她只能苦口婆心地权崔子恪:“崔大人,民女觉得您与锦云县主十分般配,太后都下了懿旨,您何必推脱呢?若是县主大人知道民女还跟您有牵扯,可不会放过民女,还望大人体谅民女。民女现在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阿梨,你在说什么?”崔子恪倏地手伸出大掌抓住宋梨纤细的手臂,目光冷凝。“赶紧跟我回去,莫要让我多说。”一股怒火直蹿心头,让他的语气十分僵硬冷淡。
宋梨被崔子恪的手掌捏的有些疼,一只手挣扎着,另一只手掰着崔子恪的手腕。
她皱着眉,语气有些冲:“崔大人,我们的和离书,锦云县主可是盖了印的。作为未来的崔家夫人,这跟您印章的效力可是一样的。你莫不是不想认账?”
“你要是不想认账,听说知府大人正在六安县下榻,民女只能去找知府大人做主了。”
好好说话崔子恪没有半点反应。宋梨拔高了声音,一巴掌拍在崔子恪手背上,愤怒道:“崔子恪,赶紧放开我,我忍你很久了。你烦不烦啊?”
“宋梨!”崔子恪心头冒火,忍不住加大手上的力道,却在听见宋梨因疼痛微微惊呼的声音时,手掌一松,放开了她的手臂,满腔的怒火如潮水般褪去。
“你喊什么喊?声音那么大是想干什么?我真的忍你很久了。”宋梨被突然松开的力道弄的一个踉跄,赶紧拉着陈曼娘退后,挡在陈曼娘面前,破罐子破摔:“在崔府里天天给你当丫鬟伺候你,你给我发银子我也就忍了,现在我们都没有关系了,我可不惯着你。”
“阿梨,我……”崔子恪从来不知道他的阿梨竟然是这样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忍不住想要解释。
“你快别说话了,”宋梨直接打断他,“你有时间跟我闹,还不如回去好好想想处理政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