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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而聘仪之事他格外重视。叫朱大夫人郭氏与王氏将嫁妆单子列了后,由秦氏陪着他,带着礼单到了陆府。
    苏瑾正和常氏商议着趁这两日有工夫,请丁氏过府来一叙,正说到兴起处,突听他来了,连忙自塌上起身,迎到正房门外,笑意盈盈地道,“外祖父您怎么了?”
    虽这外孙女一直不说委屈,但他心底猜测着,婚姻大事,陆府那般作态,让她身怀六甲,至今名不正言不顺,她心底终还是有忧虑地吧?
    现今事情得以解决,她必是放下一桩心事,心头当是好受些。因而看到她双颊丰腴红润,笑意满堆,他心头就愈发安宁,背着双手,淡淡地“嗯”了一声当作回答,缓缓踱过来,慢条斯理地问道,“无事来转转。你在家里做什么?近日身子可好?”
    这时,秦氏则在一旁悄悄地向苏瑾扬扬了那厚厚的大红礼单封,苏瑾向她了然一笑,伸手扶着朱老太爷的胳膊,“相公把生意接了去,我在家里还能做什么?不过是做做针纸弹弹琴罢了。外祖父不必担心,我身子极好呢……”说着轻拍了下肚子笑道,“……只是这些日子他愈发不安生,一天到晚在肚子里拳打脚踢,大闹天宫似的,好似他又学会了翻跟头,天天在肚子里练倒立拿大顶呢”
    秦氏听了这话,抬眸悄悄看了苏瑾一眼,捂嘴无声笑起来。因她的话形象生动,也因她的话不避讳,虽说朱老太爷是长辈,到底是男子……
    朱老太爷一怔,往她高挺的肚子上瞄了一眼,身子微微一侧,挣开她的手,指着叶妈妈和常氏道,“你们快扶了她坐下。”
    苏瑾先是一怔,随即嘿嘿地笑起来,手又扶住朱老太爷的胳膊,“外祖父放心罢,太医都说无碍地,还说让我不要时时坐着,多活动活动才好。”
    秦氏想帮腔,又不好开口。倒是叶妈妈和常氏二人见天在跟前儿听苏瑾说,自已也经验,一人笑着去扶苏瑾,另一人垂手回老太爷的话,“表小姐说的对,老太爷请放心,太医说这是因表小姐腹中必个小小少爷的缘故,因而活泼些。”
    说话间儿,几人进了正房,苏瑾将朱老太爷扶到上座,又给秦氏让了座,这才在老太爷身边坐了下来。朱老太爷偏头看了她一会儿,半晌,微微颔道,轻叹一声,“要是个男丁才好,你将来也能少些责难”
    他当不是擅长说此类话的,因而语调有些别扭,却让苏瑾心头一热,看着这个面冷心热的老人,心中感慨万千。她虽从不祈求旁人一定要对她好,也不认为,别人对她的好是应当应分的,可,一旦有旁人对她一分好,她便会格外感激。
    登时如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一时不能接言。
    秦氏赶在气氛沉默的当口,赶忙起身,将手中礼单递给苏瑾,“这是祖父叫人备的聘礼单子,瑾儿你也瞧瞧,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言说。”
    苏瑾向她感激一笑,伸手接过。早先几人来说嫁妆聘仪时,郭氏和王氏虽说不让她操心,但她也表了态,只须她们拟了单子即可,现今除了运往忻州的银钱和用去买茶山的银子,可动用的还有三四千两之多,置办嫁妆的银子皆从这里面出。
    一边低头看手中的单子,一面心中盘算价钱。看着看着她的眉头便紧紧皱起,指着单上列的《墨花墨妙八家》《山水雨雪》《虞山桧并题》《文征明祓禊画》等十来幅书画名称,诧异转向朱老太爷道,“外祖父,这些可是名人字画?”
    朱老太爷虽知她读过女学,但心底对那等简陋女学瞧不上眼儿,又加她只喜经商,虽识得些字儿,却不见她读些文雅修身之物,倒是传记之类的闲书看得多些……朱家子孙岂能只与那些银钱庸俗之物为伍?再者陆家也是书香门第,相交之家也多是官宦世家,嫁妆之中宁可金银少些,此类文人雅物却不可缺。
    便哼了一声,道,“这些皆是你二位舅父的所藏之物,虽比不得唐宋古物,也是本朝文人墨客之中的上乘之作,便是陆家也说不得什么”
    说着又斜了她一眼,哼道,“我听陆小子说,他在徽州找了两个大掌柜,即如此,便把生意叫人帮你管着,再叫你爹爹早早回来,你日后也要多习女红琴艺,安心相夫教子,做些妇人该做的事儿,莫叫陆家人拿这些说你的嘴……”
    苏瑾本是正想着他话中的“二位舅父的所藏之物”是何意,听他又老调重弹,忙抬头,笑嘻嘻地应道,“外祖的教诲,我记下了”
    朱老太爷看她面色无半诚意,气哼了一声,便住了嘴。伸手端起杯子吃茶。
    苏瑾悄悄看向秦氏,与她相视一笑。
    朱老太爷吃了半杯茶又道,“你父亲那里可去了信?叫他及早回来补聘之事,必要他在才行”
    苏瑾忙点头应下,“这个我已与相公商议好了。待与徽州来的大掌柜见过面儿,定下人选,便叫他带信去忻州,一是接管生意,二来是给爹爹带信儿让他回来。”
    朱老太爷就哼一声,吹起胡子,表达对苏士贞的不满。
    苏瑾知他对苏士贞的气儿还不消,只好赔着笑,拉老太爷说些闲话儿。朱老太爷听闻她正在的收拾主院儿给陆三夫人住,便赞许地点了点头。
    实则经过这么些事儿,他也知道这个外孙女虽然不服管教,但通事达理,人情世故也不算糊涂……只是,想起女儿早先在朱府百般娇养,写得一手好字,做得一手好女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都是略通的……那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这外孙女虽有本事,在他看来,仍旧有些不足,若能将其母的才艺都学了来,这才合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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