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节自卑出生,所以格外敏感多疑,自卑的同时她又格外要强固执,从不和丫头、婆子玩笑,浑身带刺,好高骛远。
她看不上杜老九,真嫁过去,只会和杜老九成为一对怨偶。
周氏也怕李昭节嫁到杜家以后继续闹事,人家诚心诚意来求亲,自家送个软硬不吃的闺女过去,不是害人嘛!
可真的退亲,她又舍不得,犹豫道:“难道真的随四娘的意思,让她去嫁一个一无是处的官家子?”
李绮节摇摇头,“反正四娘年纪不大,不一定非得这时候出阁,先把杜家的婚约退了,托人去邻县打听,慢慢寻摸,总能找到让她合心的人选。”
事情就这么定下。
李大伯和李乙备了几大担礼物,亲自去杜家赔礼道歉。
因为亲事才刚订下没几天,消息还没传出去,杜家人又很和气,没怎么为难李大伯兄弟,两家取回各自的庚贴,客客气气取消婚约。
得知不用嫁给杜老九,李昭节终于肯吃饭了。
周氏气得心肝疼,“难道说就因为她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去的,我就不会真心为她着想吗?”
李绮节无奈道:“伯娘不必和小伢子置气,她还小呢!我晓得您说的是气话,可气话最伤人,五娘要是听见了,会怎么想?”
李九冬和李昭节自小一起长大,几乎形影不离,但两人的性格却是天差地别。李昭节行动爱多心,好比刺猬,随时准备竖起满身刺去攻击别人。李九冬则天真烂漫,做事慢条斯理,像只懒洋洋的小狸猫。
李九冬和周氏很亲近。
周氏喘口气,怅然道:“也罢,随她去吧,反正我这辈子无愧于心。”
经过这事,李大伯知道李昭节铁了心要嫁个做官的,生气归生气,气过之后,还是继续为李昭节张罗。他陆陆续续相看了本地几户官家门第,条件好的的高攀不上,条件差的他又看不上。
李乙建议道:“不一定非要是官家公子,秀才、举人有功名在身,四娘应该能满意。”
李大伯笑得苦涩,能供出秀才的人家,家境不会差到哪里去,一般早在十几岁时就成家了。
至于举人,那更不敢想,随便扒拉一个,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人家都儿孙绕膝了,李昭节怎么嫁过去?难不成让她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当继室?
像孟云晖那样小小年纪就能考中举人,还没成亲、没订下婚约的,是凤毛麟角,而这凤凰蛋摆明了看不上乡野丫头,一心想娶京师的千金小姐。
李昭节又不是有倾国倾城之姿的天仙,哪能说想嫁个官家子,李家就真的给她拉来一个官家子?
能拉来的,全是不成器的臭玩意儿!活脱脱就是火坑,别人逃还来不及呢,李大伯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那样的人家去受苦?
李昭节的婚事没有进展,亲近的人家晓得李家四娘眼光高,不想上门碰钉子。
正月过完以后,前前后后有七八个媒人上门——不是为李昭节来的,其中五个是想求娶李九冬,另外几个是为李子恒说亲的。
李九冬像只又香又甜的软包子,脾气柔和,性情纯真。周氏怕她嫁人以后辖制不住丈夫,有意给她挑一个忠厚老实的夫婿。
结果第一个来求娶李九冬的竟然是杜老九!
李大伯和周氏面面相觑,心里只有一个感觉:杜家是来报复李家的吗?
杜老九态度诚恳,和媒人一起上门求亲,一进门就给李大伯和周氏作揖,看起来诚意十足。
因为李昭节无故退亲在先,李大伯不好意思赶杜老九走,强撑着应付完媒人,关上门,发愁道:“看来杜老九心里有气啊!”
杜老九似乎知道李大伯和周氏的顾虑,此后多次上门,并且赌咒发誓,说他是真心想娶李九冬的。之前和李昭节的婚事不成,他失望归失望,因为没见过李昭节,倒也不伤心。上个月花灯节,他坐船去镇上看灯会,刚好碰见孙天佑和李绮节带着李九冬、胖胖在草棚里吃馄饨。旁边一盏硕大无比的莲花灯,灯光照在李九冬脸上,流光溢彩,容色娇艳,分外好看,他当场看呆了。
事后他打听到李九冬是李家五娘,没有片刻犹豫,和父母、兄嫂表明心迹后,过完正月,就来求亲了。
李大伯和周氏听完杜老九的一席话,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少年是他们当初从几十个年纪相当的儿郎当中挑选出来的,人品端正,相貌堂堂,和李家门当户对,是他们夫妇最满意的儿婿人选。可有了之前的风波,就算他是天底下最出色的男子,也不可能和李九冬结亲。
周氏怕李九冬不高兴,劝慰她道:“五娘,你阿爷一定会给你挑一个好人家。”
李九冬淡然一笑,她性子安静,但并不忸怩,“太太,我明白,杜家的亲事咱们不能应下,不然四姐怎么做人?”
周氏目光爱怜,“好孩子,你晓得我们的苦心就好。”
李家坚决不答应杜老九的求亲,杜老九一而再再而三被李大伯婉拒,如此坚持了几个月,他才彻底死心。
因为这事涉及到李昭节,李家人怕她多心,不敢让她知道杜老九看上李九冬的事,连把李昭节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的曹氏也没对她漏过口风。
但李昭节还是从丫头们私底下的言谈中听出不对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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