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离焦眉宇闪过焦躁,下颚紧了紧,道:“找到了,把她带过来。”
影子微微一滞。刚才不是说送回唐宫吗?
离焦又泡了一会儿,想借着仙泉效力舒缓疲劳,没想越泡,焦躁越是笼罩着他,不停思索这没有灵力的小藤精能躲到哪里。
对了,镜子。
哗地一下,男人自水中倏然站起,搅起的浓浓白雾,遮挡了他的视线,没看到他站起的水中,有一根藤枝被水流带着晃了出来。
长腿一迈,利落上到了地面,手一抬,衣袍即从屏风内掠来套上已干燥的身体,脚下不停,男人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没一会儿,池中又哗的一声,浑身是水的棉棉呛咳着趴在了池边。
卧室镜前,高大的男人大步而至。
抬手正欲施术,手指蓦地一滞。
他看见镜中的自己。
面容紧绷,嘴唇冷抿,眼睛却灼亮鉴人,还有眉宇之间,只有他才能看出的一丝紧张。
离焦怔怔。
下一秒,这张脸上所有鲜明的情绪,都消退了下去,归于绝对的平静。
指尖亮起的微光,也消隐不见。
他看着镜中寡淡清冷的自己,心下一阵满意。
冷静下来,五感也恢复了敏感度,当即听见仙泉有异动。
迅速回到泉池,利目一扫,恰好扫见一个人影踉踉跄跄跑进屏风后面放置小榻的角落。
雾气模糊了她的面目身形,但掩不去她紧张的呼吸声。
只听这声音,他便知此人是谁。
因为这声音令他昨晚失控了整整一夜。
离焦沉声道:“出来。”
抬步正欲过去,地上的一串水迹引起他的注意。
她刚才一直在水里。
原来她一直跟着他。
这一猜测,令离焦眸底压抑的什么倏地一烈,喉结暗咽,张了张唇:“你……”
“上仙别过来!”
一道嘶哑而略显冷意的少女嗓音,从里传了出来。
离焦身形一滞。
“我掉到水里了咳咳咳……衣服湿,请上仙回避一下。”
听着这紧绷中透着距离的语气,离焦高悬的心,缓缓落了下来,脸上的怔愣,也变成了平静的温柔。
“夏木,你醒了。”
缩在屏风背后的棉棉,哑着嗓子冷淡道:“到外面等我两刻钟可以吗?你知道的,我……”
“我知道。”外面男人柔声道:“你的一切我都记着……”
随着话音落下,棉棉身旁出现了一件绿色大格子衬衣,一条旧旧的牛仔裤,以及一件白色的……内衣!
脚步声离去,棉棉忙不迭拿起内衣翻看。
这个穿越女果然是十四五岁的中学生,这种又薄又小的内衣,正是她们那个年代刚发育的女孩惯穿的款式。
离焦对她是真上心,她的旧衣服还一直留着,听是夏木,声音立刻就温柔了。
她朝后扭头,正欲过去看看几步之外仍旧沉睡的穿越女,一个黑影突然出现,一阵风似的把棉棉带走了。
白色的小内衣,轻轻掉在了地面。
归晏山结界出口,被黑甲男子搂着的棉棉,终于自他臂上挣扎了出来。
“滚开!”她用力推开想圈过来的长臂,脸上充满了愤怒:“你别碰我!”
男子面色紧绷,可看出他正耐着性子,语气含着不容反抗的坚决:“跟我走。”
“凭什么!”
棉棉厉声道:“你以为你救了我一次我的命就是你的了?什么都听你的了?”
男子沉道:“对,我要你一辈子服从我。”说着大步逼前,掐住她的下颚,薄唇一字一顿吐着:“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
棉棉冷冷看着他,蓦然噗嗤一声,发出刺耳的冷笑。
看着眼前这张充满讥讽笑意的世故脸,男子脸庞瞬间走色。
“一辈子?我是你的?”
她如同看一名小丑般打量他,哂道:“想不到大人年纪这么大,还活在粉红世界里……我可以告诉你,我十五岁开始,就不相信这些了。”
她把他的手冷冷拨开,不屑一顾轻飘飘道:“就算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男人,我也不可能对你动一分真感情。”
男子嘴唇抖动:“我不信,”声音愈发沙哑:“从韶光……”
“别他妈和我谈从前,我最憎别人谈从前。”
男子喉咙一阵抖颤。
棉棉满不在乎撇开脸,轻浮一笑:“你不就是喜欢玩捆绑想睡我吗,在天牢你不是玩得挺遛吗。”
“想玩我奉陪到底,玩完了滚开,别像个鼻涕虫一样粘着我。”
说完,她便越过他,往山谷中掠身飞去。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男子身形一阵前倾颤晃,显然想要追过去。
可腿还没有迈开,隐在帽檐中的泪水就先晃了下来,在彷徨失措的脸上流下两道清晰的水痕。
如纸泛白的嘴唇,抽动半张着,似有话想喊出来,却又被什么塞住了喉咙,令他无法发声。
——放弃吧,你不可能忍受得住。
——她永远都不会怜悯你。
——你比谁都清楚,所以你连脸都不敢露出来。
棉棉捂着嘴,落到了一块隐秘的仙泉,跪在岸边,抖着手快速舀水冲洗不住掉泪的眼睛,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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