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们刚立了大功,分开才半个月,怎么就突然谋反了?
容错丢下手里的案卷,快马加鞭去了庄府。
来时夜色突降,天边晕出一抹透明的深蓝。
程瑾言独自坐在房顶上,手握一坛酒、脚边还堆着三两坛,神色惆怅地仰望月亮。
容错在他身边坐下,擅自打开一坛酒,一饮而尽。
他问过庄明察,据说他们走后,朝廷因一封检举晋王的奏折,派了一大批人去晋王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了晋王与瓦剌勾结的文书和大量兵器、火药;还说若不是因为晋王与瓦剌勾结,我朝不会损失如此大的兵力。
上奏的人,正是太子。
“他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了。”
这消息太突然,走前他们还和晋王约好下次带着妻儿再来边关一聚,尝尝他们那里的鲜藕。没想到,这竟成了最后一句话。
容错眉头深锁,不作声。
程瑾言似是喝多了,喃喃自语:“我与四哥情同手足,小时候在宫里,谁欺负我,他就替我欺负回去。而真正定他谋逆罪的证据,居然是四哥与我往来的一封家书。信中提及了他这么多年在边关的所见所闻,不过只出现两遍‘瓦剌’的名字,竟成了罪证。多可笑啊,这封信是在我府上找到的。
“人心多么险恶,前几日我进宫在父皇面前夸赞四哥胆识过人,他还笑着说好久没见四哥了,甚是思念他。结果转脸他就要了他亲儿子的脑袋。天知道,我脖子上这颗球,还能留多久。”
他摔了空酒瓶,大动肝火:“我无意同他争夺皇位,我只想护好王府。可程瑾瑜容不下我半分。”
本以为太子沉得住气,没想到先从晋王入手,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这几日,容错把程瑾言的身世调查得干干净净,包括当年湘嫔的意外身亡。他在刹那间,做了一个决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也是太子的眼中钉,不如我们联手?”
程瑾言微微一愣:“庄家可是代代效忠太子。”
“那是他庄明察,我又不是庄府的人。”容错闷头豪饮,“不过我想不明白,侯府对太子来说有何威胁?”
按理来说,太子若要稳坐皇位、巩固江山,拉拢武官是重中之重,怎么会反过来对付当朝兵权最大的靖平候呢?
“如果太子一开始就知道你与喜儿的婚事呢。”程瑾言淡声提醒他,“王府收养过我,周至王从不站队,但三番五次在众臣面前表现出对我的关心,所以太子不肯放过王叔。而作为与郡主联姻的侯府,当然是颗毒瘤。”
容错反感朝堂之上这些弯弯绕绕:“杨安一案还有蹊跷,倪允彦那边我已经查了个干净,你与他来往密切,手里可还有什么证据?”
程瑾言嫌弃地瞥他一眼:“我不放水,你以为你怎么查来的那些线索?”
“……”容错眨眨眼,一惊一乍地弹起,差点从房顶上滑下去,“我查倪允彦的时候你都知道?那些证据是你故意让我找到的?”
“差不多吧,绝大部分。”他把不利于自己的那部分证据,尽数销毁。
容错看着他那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顿时感觉面前这人,就是帝王之相:“不做皇帝不行?”
月光洒在他脸上,程瑾言苦笑着摇头:“不做皇帝,我谁都护不住。”
***
程序还是头一次来雕花楼。
处处笙歌艳舞、纸醉金迷,身着锦袍的男子发冠歪向一边,眉目迷离,粗糙的大手在衣着暴露的女子身上游走,不小心撞到了人,也不道歉,骂骂咧咧地口吐芬芳。
程序揉了揉肿痛的肩膀。
她来这里没有乔装打扮,拿着王府的腰牌大摇大摆地进来了。虞梓芙死后,虞家认为是丫鬟护主不利,当即把她卖到了雕花楼。
大半年前还跟在她身后监视的女子愁容满面,郁郁寡欢地坐在一糙汉身边侍奉。因她脸色过臭,糙汉举止粗鲁,对她的态度也极差。
禾穗眼角含泪,低头默默擦干撒在裙子上的酒渍。她再抬眼,便瞧见了二楼围栏前微笑望着她的程序。
那一刻,她明白,自己的救世主出现了。
“程小姐,啊……不是,郡主。”禾穗冲上来跪倒在程序面前,苦苦哀求,“您救救我吧,我愿意当牛做马,我愿意为郡主赴汤蹈火。您救救我吧!”
她把头磕出响声。
“先不必急着表忠心,帮你赎身可以,但要看你愿不愿意寻个人家了。”
禾穗坐在自己的脚上,不明所以地看着程序。
程序轻轻一笑:“才17岁,身子骨硬朗。可愿意做妾室?”
禾穗几乎不经思考地点头,说着说着便哭起来:“愿意愿意,只要不是在这里陪客,嫁给山野屠夫我也愿意。”
程序从广袖中掏出一精致的香囊:“明日亥时,我会买你出去,这香囊为信物。如何伺候,那就是你的事儿了。”
禾穗双手接过香囊,拼命点头。
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花柳病、孤苦无依地死去,她倒不如做个妾室、养着一儿半女,老了也有人送终。
***
王府东院。
二嫂又去回春堂针灸了。周宁意谨遵程序的嘱托,牢牢拖住她二嫂,在她穴位上扎两针,麻痹一个时辰,再找借口让她待在医馆里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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