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个朋友交得是对是错,至少目前看来,周宁意对她颇为真诚。
回京时,雨已经停了。数日未归,城中依旧繁花似锦、车水马龙,到处洋溢着热闹。
周至王和王妃痛哭流涕地拥抱住程序,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后,抱着她又是一顿哀嚎:“苦了我的女儿了。”
院子里的槐树花开得正旺,扫帚扬起雾般的尘灰。一切看着好似平常。
唯一的弟弟程鑫把蹴鞠踢到她脚边,热情地扑到她身上:“长姐怎么才回来,想死我了!”
他今年不过才八岁,竟也学得小嘴抹了蜜。
程序蹲下来抱起他,在怀中颠了颠:“程鑫你胖了,最近吃什么好吃的了?”
小男孩羞红了脸,搂住她的脖子。程序离得近,看到他额角发根处的浅色伤疤,像是新伤:“你头上的伤,是哪里来的?”
程鑫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说自己这是不小心撞到了柱子。
若是上一世,程序就信了。
“哎呀,喜儿回来了。”先出来的是二嫂,慈眉善目,笑脸相迎。紧随其后的是大嫂,人长得严肃了些,但为人聪明伶俐,很受娘亲的喜爱。
同样,若是上一世,程序会相信她们这副无害友善的面孔。
然而并非如此。
在她与倪允彦纠缠的那几年时间里,大嫂关盈鸠占鹊巢,搜刮王府的钱财去救助她那个败家弟弟;篡改收支账簿,致使王府陷入金银危机;肆意挑拨内斗,搅得家仆之间乌烟瘴气、祸起萧墙,间接害麦冬断了一条腿。
还有她平易近人的二嫂,毒死二哥的妾室、陷害三哥三嫂以及二姨娘,更是在流放途中把所有的怨气撒在程鑫身上,害他吐血身亡。
表面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一家人,都是披着羊皮的饿狼。
惦记的,无非是他们家那点家产。
程序本想解决掉倪府再来对付这群窝里贼,但现在看来,同时进行也并无不可。
“多谢嫂嫂们关心,旅途劳累,我先回屋了。”
大嫂刚想说自己已经搬回了原来的厢房,程序便对她笑道:“屋子还给大哥大嫂,我以后,就住在西院。如果几位哥哥嫂嫂要来,还请提前通知紫苏一声。”
她抱着肉嘟嘟的程鑫回房。小胖子扭扭捏捏不想去西院:“二嫂说这西院有鬼。”
“别二嫂、二嫂的。”程序示意麦冬和紫苏在门口看着,自己则把程鑫带进屋里检查他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口,“你老实告诉姐姐,这伤是怎么来的?”
“唔……撞的。”
“撒谎。”
程鑫微微一震,垂下头绞手指。
“白日娘亲会上街与姐妹品茶,家中只有你和三位嫂嫂。程鑫,你老实说,她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小男孩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欺负,只是玩儿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真的。”
程序气得翻白眼。程鑫年龄小又乖巧,恐怕那些大人们说什么他都信以为真,问也问不出来。
她狠狠把程鑫推倒在地,小男孩摔了一个大屁股蹲,茫然无措地看着她。
“如果以后有除我、爹娘之外的人如此对你,你要立刻告诉我或者告诉爹娘,明白了吗?”程序把他扶起来。
程鑫眼眶湿润,马上要哭出来。他牢记爹爹所说的“男儿有泪不轻弹”,硬生生把眼泪憋回肚子里,紧咬嘴唇点点头。
她欲言又止,终是抱了抱弟弟。
想他快点长大,却又不忍心将他拖进阴谋鬼论。
王府在京城中经营一家当铺,收入颇丰。上一世不知为何,周至王将此店铺转到大哥的名下,又辗转到了大嫂关盈那里,顺理成章地成了她关家的宝贝。
程序亲自去了一趟。
掌柜没见过程序:“请问客官需要当东西还是买东西啊?”
程序掏出腰牌拍在高台上:“把账簿和明细拿来给我。”
掌柜不认识人,但认识王府四小姐的腰牌,对她的姿态多了几分敬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四小姐大驾光临……”
“别废话,把账簿拿来。”她面无表情,厉声喝道。
“这……”掌柜的有些为难,“四小姐是知道的,没有王爷的亲旨,无论什么人,我们都不能轻易交出账簿。”
程序没了耐心,大步往里闯:“我自己找!”
她身份尊贵,他只是个下人,自然不敢上手去拦,只能在一旁好言相劝:“四小姐别翻了,这让王爷知道了,我们会掉脑袋的。”
程序充耳不闻,翻箱倒柜,拿出四五本账簿和库存明细。她把有些发黄的纸张抱在怀里,发髻微微散乱:“王爷要是问起来,你推我身上便是。”
掌柜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
“对了,”她回身警告老头,“不准跟任何人提起我来过,除了我爹娘,明白了吗?”
她风尘仆仆地出门,徒留满地狼藉和掌柜那张绝望叫天的脸。
容错说到做到,果真在戌时轻松跃进王府西院。他走路无声,轻扣程序的窗棂。
她翻看了一下午近两年的账簿,没有找出任何问题,此时焦头烂额,也顾不上所谓的男女有别,请容错进屋:“进来说。”
容错还是第一次认真参观女子闺阁,简约朴素,就连纱幔也是素净的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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