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真的长大了。”紫苏感动涕零,“从前若是让小姐上这样的车,她能闹脾气闹到把整个未央城给掀了。”
程序笑笑。
流放途中,她吃过树根、吃过沾满沙子的馒头、晚上就睡在树下又冷又饿,现在只是闻一闻臭味,对她来说已经算仁慈了。
“哎,你叫什么名字?”同她说话的人坐在她对面,车身晃动摇起她束在脑后的长马尾。她通身紫檀葛,长相也颇有几分英气,叶眉星目,“我叫周宁意。”
“程四喜。”
程序发现,这车上一共坐了十来个人,每个小姐至少两位仆人,而面前这位周宁意,是独身一人,一个丫鬟都没有。
周宁意不自报家门,也并不过问程序的身份,这令程序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或许只想和她交朋友。
周宁意缠着程序聊了一路,其他人都紧紧捂住口鼻,在被臭气熏得快要窒息时,这两个人张着大口哈哈大笑,丝毫不在乎周身的味道有多么浓郁。
“没想到你也看兵书。”周宁意一直以为姑娘家家,最喜欢的就是绣花,她不爱红装偏爱武装,从小扎在军营里练武。
程序是小时候因为好奇,跟着教兄长们武功的师父学了几招,后来在练武时摔伤了胳膊,便再也没学了。
空留一身三脚猫功夫。
“偶尔看看,我看书比较杂。”
周宁意性格也不像女子般温婉,豪迈地揽上程序的肩膀:“瞧你长得白白净净,以后咱俩就是姐妹了,有什么事儿,姐姐罩着你。”她拍拍胸脯。
“那姐姐,你知道咱们要被关多久吗?”
“这……你还真是难倒姐姐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没人敢对你动手动脚。”周宁意瞥瞥后一辆车上的男子。
倪允彦正直勾勾、似狼一般地盯着她。
程序冲他微微一笑,将春光与清风一并双手送到他面前。
身边守着个母夜叉,甜美可人近在咫尺却碰也碰不得,这令倪允彦内心抓狂,看向赵素染的目光中多了十分的厌恶。
赵素染丝毫没有感觉到,好巧不巧,这个时候还企图去求倪允彦一个温暖的抱抱:“相公,我好怕……”
“怕就滚下去。”他没好气地说道。
车上还坐着其他家的公子、小姐,他这样当众斥责她,赵素染只觉下不来台。
他们俩这一个极其厌恶、一个委屈成小怨妇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倒也成了行车路上的一道风景线。
他们到达的地方然是未央城的郊外,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不繁华却尽显简洁,看一眼便心旷神怡。
而且,这片五进院距离靖平侯府很近。
漫长的路程过后,远处的天边红云翻卷,将暮未暮。
程序坐得腰酸背痛,一路颠簸晃得她有一点点头晕,下车时没站稳歪了下脚。若不是旁人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她恐怕就要栽下去了。
那人托起她的手臂,拦腰把她提起来:“走路不看路,想什么呢,想我呢?”
程序抬头,只见容错那张惑乱众生的面庞。
“你可算知道下船后来找我了。”她语气中带了丝丝埋怨。容错身手好,若是有他陪在身边,程序会安心许多。
这话听到容错耳朵里,就变成了——你可算来找我了,我好想你啊。
嗯,她果然很爱我。
容错神采飞扬地跟在程序身后,走一步颠一下。
途经刚下车的倪允彦身边时,程序故意又羞又魅惑地看了一眼他。倪允彦从中成功读取了“引诱”之意。
他身子发软,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了了。
“我给你的香囊可拿着?”
“拿着,拿着。主子交代的事儿,我敢不办好?”容错凑在她耳边嬉皮笑脸的。
陆攀见状,浑身惊出一身汗。身旁的手下也磕磕巴巴伸手指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陆大人,这……”
“邪了门儿了。”陆攀喃喃自语。
房间是一人一间、男女分别在不同的厢房,家仆则以家为单位居住。按理说,没有夫妻之名的男女,不能同住一厢,所以程序和容错被拦在垂花门前。
“男子在西院,女子住东院。”小兵刚正不阿,看着像新兵蛋子。
容错心想哪来的傻帽:“陆大人,不能通融一下吗?”
他高声喊来陆攀,陆攀提着佩刀马不停蹄地赶到,训斥了小卒一番:“容公子和庄公子的房间在四院,领过去便是。”
“哦,这位是我主子,她也得住四院儿。”容错指指程序。
陆攀先是一愣,而后看清眼前这位姑娘就是方才与容错并行的人,立刻将人及丫鬟一起安排到四院里。
“这到底是要干嘛呀?”有人拉着锦衣卫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
众人又怯怯地退回去,拎着大包小包进屋子。
临走之际,程序忽然被人撞倒在地。对方愧疚地拉她起来,嘴里不断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摔伤吧?”
倪允彦在她手里塞了一张字条。
程序攥紧,盯着他爱意浓溢的双眸,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吓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多么温柔、多么体贴的女子啊!
倪允彦的忍耐已到极限。
宅院足够大,东西两厢便已能住下所有的世家公子与小姐,两院里也由丫鬟仆役填得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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