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照例没有带随从,甚至侍卫都不要一个。
她全身心都信任倪允彦。
倪允彦并非带她品茶,而是教她尝酒。
“我还未及笄,怎能饮酒。”程序断然拒绝。
“你尝一口便好,这味道可不亚于西湖龙井。”他乞求道。
程序拗不过他,仰头一饮而尽。酒味太过苦涩,她忍不住端起茶水猛喝一大口。她虽然不通文也不通武,但味觉和嗅觉出奇的灵:“这茶味道怎么怪怪的?”
倪允彦心里“咯噔”一声,装傻充愣:“有吗?我喝着还好啊,你是不是刚刚饮了酒,所以不太习惯这个味道。”
“可能是吧。”
几杯烈酒下肚,程序脸红头晕,浑身又热又冷、恶心发麻。她还保留一丝清醒,生怕一会儿吐在倪允彦身上有损自己的形象,便起身说要如厕。
倪允彦要陪她一起去,程序坚持要一个人。他只好作罢,轻吻她的额头,温柔缠绵:“去完了快点回来,我在房里等着你。”
程序以为自己对酒过敏,浑身又痒又麻,意识越来越不清醒。她泼了几把冷水也没有任何成效。
无奈之下,她手扶墙,晕晕乎乎地回到房间。
等她恢复意识时,已日落西山,云海在天边翻涌,搅动晚霞四溅。
所有的衣服盖在身上,被子压在最上层。
程序盯着雕花床梁,目光呆滞,有点儿懵。
她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大概是被那狗男人下了春.药。于是只能安慰自己,反正早晚要嫁给他,没事的……
醒时已不见倪允彦的身影,程序有些失落,同时很气愤。
什么人,吃干抹净就拍拍屁股走人?
或许他也是刚走,被子边缘还潮乎乎的。这人还算有良心,走前帮她把身子擦拭干净。程序抱起薄被放在鼻下闻了闻,从没遇到过的味道。
又浓郁又清淡,似叶香又有墨香的气味。
很特别。
直到后来,她在爹爹那里见到一块形状不规则、盈透的琥珀。与那日被子上的味道一模一样:“爹,这是什么?”
周至王正埋头练书法,抬头见她感兴趣,热情地介绍道:“这叫松香,用在弓毛上可以增强乐器的……”
程序懒得听他长篇大论,携了松香转身就走,不忘回头嘱咐爹爹:“以后有上好的松香,记得送我房间里来,谢谢爹爹。”
程序本以为这是她和倪允彦美好生活的开端,却不曾想这是他们两个矛盾爆发前的宁静。
他们两个再见面时,很默契地没有提那日之事。
倪允彦可能是觉得自己做了混蛋事,所以闭口不提;程序则是因为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好意思上杆子求个说法。
憋了一肚子委屈。
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连当今圣上也因她肤白貌美而垂怜纵容几分。程序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倪允彦是个意外。
他口口声声发誓保证,一定会与赵素染和离,但不是现在。
然而过去了半年,倪允彦不仅没有和离的意思,还和赵素染越来越恩爱、一起游山玩水、逛花灯。
偶尔在街上遇见,倪允彦权当不认识她,目不斜视。
程序是个暴脾气,第二日便把倪允彦约出来,颐指气使:“你什么意思?不是说要和离?你俩怎么开始手挽手逛街了?!”
倪允彦略显烦躁,从头到尾就那一句话:“我说了一定会和离,但不是现在。而且赵素染不同意和离,最近家里来亲戚,我们只是做戏罢了。你能不能别找事儿?”
“……”程序气不打一处来,“我找事儿?我……”
倪允彦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哄她:“好了宝宝,你相信我,再等等,好吗?要不然你给我生个孩子,我们奉子成婚,这样你爹娘也不会说什么。”
倪允彦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还有一个:她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同父弟弟周至王的唯一女儿,不仅藩王府把她当宝贝,连皇宫里的人都对她礼让三分。
让她嫁给一个城中大盐商的儿子,还是二婚,这怎么可能。
就算程序同意,他也不会娶她。
一开始就是玩玩而已。
程序脾气太倔,习惯了强势,熟悉之后更是对他指手画脚。浪惯了的倪允彦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时候他觉得娇妻不闻不问的性子就很好,不由自主地宠爱起赵素染来。
倪允彦逐渐减少与程序的见面,找各种理由推脱,每天仅仅在书信上口头安抚她。可没过几天,来自倪府的书信都没有了。
程序忍无可忍,气势汹汹地在胡同围堵他:“你到底能不能和离了?”
倪允彦露出厌烦的神色,心里清楚她就算再胡搅蛮缠,也会因藩王的面子而不敢肆无忌惮。他转身回到倪府大院,吩咐侍卫把所有的门都拴上。
拒她于门外。
程序哪里受过这等屈辱,心里又气又恨。
唯一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恩恩怨怨的,便是虞梓芙。
她替程序擦眼泪,边安慰她边出主意:“要我说,你就该把他那没用的妻子毒死,赏她一瓶鹤顶红。”
“杀人是死罪啊。”程序赶紧捂住虞梓芙的嘴。
虞梓芙不以为然:“要不是赵素染这个贱人百般纠缠,你和倪允彦早就修成正果了。你看她又老又丑的,比不上你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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