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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从此深藏身与名
    咸阳城之战,成就了一个传奇。那个本来就已经名动天下的名字,从这一天开始,更是成为了天下无数武者顶礼膜拜的偶像。在咸阳城头闪过的剑光,甚至直接影响到了一个新王朝未来许多年的走向。
    帝王将相,百战甲士,凡夫俗子……不管是怎样的人物,在那一剑之威下,也不得不俯首低头矣!
    身在后方中军指挥而眼看即将胜券在握的刘季,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成为万军之中被擒杀的目标。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这样的事,本来就只是虚妄的传说。谁信谁是傻子!不管是怎样的勇士,力杀十人、百人,已经是极限了。至于说在战场上突破敌军的重重阵列,去擒拿或者杀戮对方的将军,更是异想天开,是根本就难以实现的事。
    而对于刘季军中来说,虽然有樊哙、周勃、夏侯婴这些凶悍的将军,已经远远超过寻常人的武勇。每战先登,身先士卒,带领军队冲锋陷阵,自然不在话下。但要让他们于万军之中去擒杀敌首,却也是强人所难!
    然而,咸阳城下,数万兵甲之中的一方诸侯刘季,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眼睁睁的看着一道自城头而起的剑光,透阵而入,直接就杀到了他的马前。虽千军万马,莫能抵挡!
    刘季还没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成了对方的俘虏。下一刻,终于反应过来的身边将士惊怒交集,刀枪箭弩,想要扑过来营救时,却只听到一个声音冷酷的说了一句。
    “若有妄动者,便形如此马!”
    话音未落,一声战马悲鸣。刘季原来所骑的那匹高头骏马,已经被一剑随手挥为两段。硕大的马头滚落下土坡,血喷的到处都是。
    看到来人如此凶狠,四周兵马立刻止住脚步,不敢再乱动。而此刻的刘季已经是面如土色,血喷到他的脸上,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不由自主深吸了一口气,止住心底的惊惧,侧头看着身边的刺客说道。
    “你这样做是没用的……纵然杀了我,也救不了这座城。”
    “这座城与我无关。”
    “那……壮士为何如此?”
    刘季虽然强作镇定,但他的心却跳的厉害。这些年来,他见识过无数的各色人物,却从来没有像现在面对这个人一样,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此刻生死悬于一线,如果有生的希望,他当然绝不会放过。
    卫长风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因为自己的突然出手而暂时停止厮杀的战场。他的剑映着霞光,没有血,却已经有千百人丧生在了剑下。眼前的这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并不值得如何重视。如果不是为了城头上的赢子玉,他才懒得费这番力气呢。
    “城头大王旗下的那个人,不可伤她分毫,你能做到吗?”
    听到这句话的刘季稍微错愕,不过他马上就明白过来。看来情况千真万确无疑了,秦王果然就在城头上。这个厉害无比的护卫竟然如此忠心,不顾自己性命直入军阵,端的是人间少有。
    “我纵然下令收兵,可天下还有无数的义军,他们从四面八方转瞬即至,秦王终究劫数难逃啊!”
    刘季一边回答着,一边转过身来站直。他并没有想趁机逃开。眼前的这个人既然能够仗剑冲破万军如入无人之地,那么在这三丈之内,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
    而他手下的谋士和将军们早已经焦急万分。只是主公已经落入敌人手中,他们围在土坡下,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狡猾心思。卫长风冷冷一笑,下一刻,脚下惨呼声起。也没看清他如何出剑,几个想要偷偷伺机过来解救的武士已经中剑倒地,从土坡上滚落了下去。
    刘季却对他的杀人手法看得清清楚楚。近在咫尺,那几个最忠心的贴身武士就这样死于非命。他在心痛之余,却也非常胆寒。
    “住手!请勿乱杀无辜。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放秦王离开。”
    刘季从来最识时务,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什么东西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啊。
    “我要的不是她暂时安全,而是从此之后不受侵扰,余生无恙……你是一个聪明人,这一点儿应该很明白吧?!”
    刘季苦笑着点了点头。为了活命,他不得不什么条件都答应下来。为了让对方放心,他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支箭,双手用力折为两段,郑重立下誓言。
    “自今日始,我与秦王及其后人再无仇怨……季有生之年,绝无反悔!若违此誓,天地不容,死于刀剑之下!”
    卫长风点了点头,他相信这个人当众立下了誓言,就绝不敢再欺骗自己。不过,一点儿必要的威慑,还是不可缺少的。
    重剑起处,声如巨雷霹雳。刘季心头巨震,他不由自主连连后退,后面的人不顾生死,拥过来把他护住。再看眼前,土石崩裂处,尘沙飞扬。一段土坡被从中劈开,深达数尺,形如天堑……一剑之威,以致如此。令人目瞪口呆,心驰神摇!
    半晌之后,所有人才回过神来。无数刀甲之士张弓把刘季保护在当中。然而,已经不见了那青衫长剑之人的身影。
    “此人如此嚣张,真是气煞我等……等我们杀进城去,一定把他碎尸万段,方解此恨!”
    “士可杀,不可辱!主公今日受此羞辱,我等不报此仇,誓不罢休。”
    面对手下的恨恨不休,却不料,一向龇呲必报的刘季却脸色阴沉的摆了摆手,制止了众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心情。
    “此人深不可测,恐怕当世难有与之匹敌者。他想杀我,易如反掌。更何况,我已经当众立誓,岂能悔改?!”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因为此一人而功亏一篑,被挡在城外吗?!”
    “不必着急,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料想他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刘季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一剑之威所留下的痕迹,也逐渐恢复了他一方诸侯的权威。只不过,却没有人明白他心底那种已经永远无法消失的恐惧感。这种感觉将会伴随他一生。即便后来他君临天下,开启另一个王朝的时候,也不敢毁诺。
    谁也没有料到,咸阳城之战,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忽然就暂时停了下来。城外的叛军停止了进攻,撤退出三十里外。一夜平静,城内民众欣喜若狂。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在这紧要关头突然出现缓机,无疑给人带来了一丝希望。
    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当天夜里发生的秘密大事,天下并不知晓。即便是在以后的许多年里,这个秘密也只有王室的寥寥几人才能够知道。
    星辰黯淡,晓月寂寥。也许,所有的秘密都将随着这一夜深埋历史的尘埃中。而就在第二天晌午时分,一件轰动天下和记载于史册的大事终于发生了。咸阳王城城门大开,秦王子婴白衣出降,并且亲自献上传国玉玺。标志着赫赫威武的大秦帝国终于走到了终点!
    心惊胆颤的咸阳城内民众,本来以为会大难临头。不过,很快他们就吃惊的发现,昨日还凶神恶煞般誓死攻城的叛军,竟然变得十分守规矩起来!
    而且,那位名叫刘季的叛军诸侯,在接受秦王的投降之后,就站在咸阳王城门口,当着数万军队和满城民众的面,满脸郑重的亲自宣布了几条严厉的律例。
    “诸将士听令,进咸阳之后,杀人者死!伤人及盗窃者抵罪。尽除去秦之酷法。诸吏、民、工、商等皆安之如故……。”
    虽然还并不知道他的承诺会不会真的算数,但刘季能够当众做出这样的保证,已经让千万惶恐不安者能够暂时安下心来了。
    而等到军队进入城内之后,果然并没有趁机作乱,一切秩序如同往日。虽然一些重要的库府和粮草、文书典籍等都落入了叛军手中。但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些却和他们的关系不大。并且秦王子婴和王室贵族们也得到了很好的保全。城内便逐渐安定下来。
    而且更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三日之后,刘季竟然带领着他的部下们又退出了咸阳城。所有的叛军风卷残云而去,退至数十里外,在灞上安营扎寨去了。
    城内民众和那些遗留的秦大臣们自然是大感安心。旭日暖阳之下,冰雪融化。似乎一切又重新换来了希望。
    而就在此时,料峭北风吹过的山岗上,有人正充满疑惑的问了一句:“他竟然把到手的咸阳城又放弃了,这有些不合常理吧?”
    站在这高处,既可以看到远处的王城轮廓,也可以看到灞上那连绵的军营。听到这青衣负剑男子的低声疑惑,裹着一袭披风准备远行的女子收回远望的目光,她淡淡的笑了笑,回答道。
    “刘季的野心是整个天下,一座旧王朝的都城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