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去哪啊?
沈顾北回忆那两个男生透露的讯息,回答,去东流村。
东流村特别乱,村里好几个混社会的呢,你去那边做啥?魏则灵人高马大,语气却有点怂,我爸说,我要是跟他们一起混社会,就打断我的狗腿。
噗嗤沈顾北被狗腿的说法,逗得笑出声来。
笑啥?魏则灵扭头,看到沈顾北的脸,竟然有些晃神,半晌才回过神来,小声喃喃,北子,我好像第一次看你这样笑。
哪样?
说不上来,就那种反正挺好看的。魏则灵挠挠头,生平头一遭夸哥们笑得好看,还有点不好意思。
魏则灵熟悉的沈顾北,总是阴郁消极,周身笼罩着巨大的颓丧,充满负能量。
突然看见他流露出符合年纪的鲜活,实在有些奇妙。
哦。沈顾北朝他挑了下眉,背起书包说,我先走了。
哎哎,我跟你一起去呗。魏则灵跟他离开教室,勾肩搭背往校外去。
你不怕你爸打断你的腿吗?
怕呀,但是我不告诉他。魏则灵咧开嘴憨笑,小声告诉沈顾北,其实我偷偷去过东流,没我爸说得那么可怕。东流村还有什么机,看起来特别好玩。
老虎?
对对,老虎机。我要是有钱,也想过去玩两把。
我劝你别。沈顾北及时中断赌博话题,向他打听东流村最厉害的是谁。
既然郑安南要去东流村抢地盘,从理论来讲,应该会跟最厉害的大佬打起来。
沈顾北时间非常宝贵,找人要有个大致方向。
东流村最厉害的,应该是疤哥吧。我听说他在城里混社会,手底下几百个弟兄呢。他不止东流村出名,整个庆黎都害怕疤哥。
沈顾北一时无语。
混社会?几百个弟兄?
怕不是想领取终身免费集体宿舍和时尚银手镯。
庆黎镇民风真淳朴,如此离谱的鬼话也敢信。
行吧,那个疤哥住哪?
店里啊。魏则灵高兴地说,我刚才说得老虎机,就是他店里面的。
疤哥经营的小商店位置优越,从东流村口进去,打眼就能瞧见。
商店外面摆了三个老虎机,旁边围着几十个人。
旁边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斜斜靠着墙抽烟,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从眉骨一直到下巴。伤口缝过线,像只千足蜈蚣,看起来就不好惹。
瞧见没?那就是疤哥。魏则灵指着男人,小声告诉沈顾北。
他叼着烟,粗声粗气问旁边的老爷们,还有钱没?没钱让道啊!
老爷们摸摸口袋,没找出半个钢镚,只好挪开屁股,给后面的屁孩让位。
结果小屁孩刚坐下,立刻开出奖,老虎机发出刺耳的喝彩音乐,气得老爷们咬碎一口牙。
哎,那边的,愣着干啥?疤哥朝沈顾北扬扬下巴,有钱就来,没钱就滚,你杵那儿看戏呢?
他嗓门大,语气特别凶,吓得魏则灵双腿发软。
沈顾北丝毫没有露怯,远远回答,我找人。
经常有人过来找人,疤哥啧一声,问他要找谁。
沈顾北报上郑安南的名字,疤哥帮忙吆喝两声,人群中无人回答。
郑安南是不是那个南哥啊?刚才赢了钱的小屁孩抬起头,奶声奶气告诉他,他在我们学校呢。
沈顾北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要当我们学校的扛把子。小屁孩大声回答,南哥说,庆黎镇总共六个学校,有五个他都占领了,只剩我们学校。
沈顾北不知应该露出什么表情。
敢情郑先生所谓的抢地盘,竟然是称霸小学。
通常来说,学生时代的地盘,都是几个学校之间打来打去。庆黎镇只有一所中学,郑扛把子将目标锁定小学,倒也正常。
沈顾北能想明白其中道理,但并不影响他唾弃郑安南。
呵。疤哥吐出嘴里的烟头,讥讽道,大老远跑来欺负小学生,真够出息的。
此刻,沈顾北的心情,竟然跟疤哥达成微妙的一致。
北子,你要去找他吗?魏则灵拍拍他肩膀。
去。沈顾北面无表情,我要拯救祖国的花朵。
说得对!郑安南那么大一个人,怎么能欺负小孩呢?
你误会了,我说的花朵是指郑安南。17岁的小花还处于茁壮成长阶段,不能让他继续长歪。
沈顾北纠正他的说法,也不管魏则灵有什么反应,迈开长腿大步朝东流小学前进。
九月份,暑气还未彻底消退。魏则灵迎着太阳没走多久,衣服已经湿透。
再看沈顾北,兴许是体虚的缘故,他基本没有出汗。靠近点,身上还能闻到皂角的味道,跟浑身汗臭的老爷们不一样。
到了。沈顾北突然停下脚步,头也没回提醒他,第二次。
什么第二次?
你今天看着我发呆,第二次。
呃,我就是那啥魏则灵连忙躲开目光,想解释,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沈顾北也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推开铁门溜进学校。
东流小学早就放学了,教学楼安安静静,只有操场格外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小豆丁。
魏则灵唯爱凑热闹,拉着沈顾北上前围观。
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他们看到几个明显脱离小学阶段的男生,直条条耸立于人群中。
为首那个回过头来,沈顾北看清他模样,瞳孔地震。
你谁?
少年五官俊朗,依稀能分辨出熟悉的模样。
但是他身上那件花里胡哨的碎花衬衫、大喇叭裤,还有一柱擎天的飞机头,似乎把全世界的油腻都挂在身上。
鼻梁上还装模作样架了副墨镜,指头粗的大金链子往脖子一戴,大写的俗不可耐。
旁边光头小弟恭恭敬敬汇报,南哥,根本不需要你出场,他们已经认输了。
哼,算他们识相。郑安南骄傲的扬起头,摆出君临天下的姿态,听着,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小弟,跟着我混,明白吗?
小朋友不明白,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哥哥病情又恶化了的迷惑神情。
沈顾北神情麻木。
救救我,求一双没看过这个人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南南(叉腰):我好帅,他好爱!
北北:再次申请换攻。
【老虎机是一种古早的赌博工具,年轻的宝贝可能没听说过。】
第5章
沈顾北正式接触郑安南以前,就听过许多有关他的传闻。
据传言说,郑安南父亲出身豪门,家大业大。因为年轻时有纨绔子弟的通病,到处拈花惹草,所以才生下郑安南。家里人瞧不上郑安南生母,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她过门,执意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儿媳。
生母这边也嫌郑安南累赘,带着他不好嫁人。便把孩子丢给乡下父母,独自远嫁外省,从此眼不见为净。
郑安南从小跟姥姥和姥爷生活,直到17岁,才遇到人生中最大的转折。
亲爸结婚多年,尝试过许多办法,却一直生不出孩子。去医院检查才发现,他由于少年荒淫无度,导致终身不育。爷爷奶奶经过商议,决定把唯一的孙子郑安南接回去,传承老郑家皇脉。
另外一边,亲妈婚姻破裂。她害怕年老以后孤苦无依,也想把郑安南接到身边抚养。
结果两边为了争夺郑安南抚养权,闹上法庭。还没等判决结果出来,郑安南已经年满十八岁,法律上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不再需要监护人。
两边只能改用怀柔政策,尽可能争取郑安南。
郑安南开始两头吃模式,用便宜父母给的资本自立门户。他挺有经商天赋,没两年便站稳脚跟,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
因此,沈顾北见到郑安南以前,就对他有牛比闪闪的滤镜,以为郑总从小严于律己兢兢业业。
结果呢?
呵呵,滤镜碎了一地。
喂,新来的。郑安南扬起下巴,用鼻孔瞪沈顾北,你发什么楞?是不是后悔了?后悔的话,现在求饶也来得及呦。
沈顾北没有后悔,他只是非常迷惑。
为什么自己只是随便冷笑一声,郑安南就口口声声说你竟然敢挑衅我。然后强迫他加入小学生阵营,开始地盘争夺战。
魏则灵本来想帮忙,却因为薛定谔的参赛名额,被剥夺参赛权。
郑安南叉着腰,大声哔哔,只要你叫我一声南哥,我就原谅你!
沈顾北扯了下嘴角,再次冷笑一声。
你!郑安南瞪大眼睛,差点气成河豚,腮帮子像蜡笔小新那样鼓了一下。
表情特别幼稚,倒比他原本的油腻打扮顺眼许多。
哼哼,我今天非要给你点颜色瞧瞧。郑安南撸起衣袖,气呼呼的放狠话,并拿起手里的沙包。
没错,他所谓的抢地盘,原来是用沙包决定胜负。
沈顾北白眼差点翻上天,不知道应该骂他幼稚,还是夸他有童心。
我说。沈顾北稳稳接住沙包,反手砸过去,淘汰他旁边的小弟,同时还能游刃有余跟他对话,你这样有意思吗?
郑安南略微沉默几秒,才给出回答,有意思啊。
欺负小学生?
南哥没有欺负我们。旁边小女孩扬起稚嫩的小脸,他给我们买糖,让我陪他玩。
沈顾北严肃提醒,小朋友,不要随便吃怪叔叔给的糖。
小女孩眨巴两下眼睛,乖乖点头。
郑安南又被戳到生气点,用沙包用力丢过来,谁是怪叔叔呀!
沈顾北伸长胳膊,准确无误接住沙包。但迫于体质原因,手腕力气太小,沙包还是从手里滑落了。
好耶!郑安南高兴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跟小弟拍手庆祝。
北子,你没事吧?魏则灵立刻跑过来。
没事。沈顾北揉揉右手腕,确定没有受伤。
如果因为无聊的地盘争夺战受伤,影响学习,他怕是想冲过去暴揍郑安南。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郑安南丝毫没有危机感,语气洋洋得意,雷区边缘蹦迪,疯狂试探沈顾北底线。
呵。沈顾北第三次冷笑,一点面子都不给。
郑安南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挫败感,明明赢了比赛,却丝毫没觉得开心。他拿沈顾北束手无策,原本高涨的性质一扫而空,带着身边小弟准备离开。
别走。沈顾北叫住他,老吴让我给你带句话,你再不去上课,学校那边就会强制退学。
老吴让你带话?郑安南扶了下墨镜,一脸不屑,好哇,退就退呗,谁怕他。
退学旁边小弟面露犹豫,明显害怕被退学。
你想好了?沈顾北顺着话问他,退学以后,你打算做什么?每天跟小学生抢地盘?
我郑安南被问住了,沉默几秒,才嘴硬的回答,我手里有钱,什么都不用做。
沈顾北点点头,哦,你爸给你的抚养费。
你怎么知道?郑安南受到惊吓,退后半步,上上下下打量沈顾北,怀疑他精通某种邪术。
魏则灵跟小弟们也挺好奇,沈顾北跟郑安南毫无交集,如何知道他家庭情况?
沈顾北没说话,伸手挡了下太阳。
好晒,找个阴凉地方说话。
郑安南乖乖跟在他身后,嘴里嘟囔,喂喂,你是女人吗?那么怕太阳。
谁规定只有女人才能怕太阳?沈顾北难以忍受他的直男发言,长期暴露在阳光下,会增加皮肤癌的概率。病痛面前,不分性别。
几个男生并不懂皮肤癌具体成因,听到癌本能害怕。连糙汉子魏则灵都加快脚步,速速躲进没有太阳的屋檐下。
几个男生围成圈,开始非正式圆盘会议。
沈顾北好整以暇,率先开口询问,郑安南同学
咦!郑安南被他正儿八经的语气,弄得满身鸡皮疙瘩,叫我南哥。
沈顾北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郑安南莫名有些怂,改口道,叫名字也行。
好吧,郑安南同学。
郑安南:有区别吗???
哈哈哈哈哈!小弟没忍住笑出声,被郑安南狠狠瞪了眼,吓得紧紧捂住嘴巴。
沈顾北继续说,你知道,国家规定的独立年龄是几岁吗?
18岁,傻子都知道呀。
也就是说,18岁以后,你的亲生父母对你不再有抚养义务。沈顾北微微笑,用清润动听的嗓音陈述,也就是说,过完今年,你父亲有权不支付抚养费。
郑安南干咽下口水,目光涣散。
我重新问一次,退学以后,你准备做什么?
做、做郑安南曲起手指,心虚地挠了挠脸,做生意吧,能赚好多钱那种。
好的。且不论做生意的失败风险。无论做什么生意,都需要不菲的启动资金,你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