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和张在卫念中对面坐下,解语开门见山讲道“卫世伯要救爱女,我要救父亲,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反正都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了。
卫念中没有想到解语如此直率,怔住了。解语微微一笑,侃侃而谈,“本朝自太祖皇帝立朝至今,已有两百余年。卫世伯熟读史书,自古以来有几个朝代超过三百年的?不过那么三个两个。”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又有哪个朝代能永久统治下去。
解语笑道,“天下若从此真的大乱,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你我自是不愿看到。”真要改朝换代,至少还有十几二十年的仗要打,“一将功成万骨枯”,还不知要死多少无辜之人。
卫念中定定看住解语。张随手倒了杯热茶过来,“润润喉。”说这么多话,该渴了。大冬天的要多喝水。
解语接过茶杯,微笑道谢,抿了口茶水,继续讲道“凡超过三百年的朝代,都有中兴之主。如今这时势,咱们为自身计,为黎民计,自然也盼着太祖皇帝的子孙之中能出来一位中兴之主。我朝太祖皇帝驱逐靼虏,恢复中华,建下这万世基业,定能世世代代传将下去,永无尽时。卫世伯,侄女和世伯一样,只想要自家亲人无恙,只想要社稷百姓无恙。”别的,并不在意。谁做皇帝,管他呢。
卫念中神情激动,坐都坐不住了,“太祖皇帝的子孙之中,便有一位宽毅仁厚的亲支近派,定会是我朝中兴之主!”
解语含笑点头,“如此甚好。卫世伯,侄女有两件事情相求,还望能转告贵主人,乞他应允。”该提提条件了。
卫念中正色坐下,“世侄女请讲。”解语朗声说道“第一件,家父便住在百花寺中,直待新君即位后方出山。家父性情耿直,将来只讲讲经史便好,无须委以重任。”
卫念中拈着胡须,微微点头,“这个不难。”简直是可以直接答应她的,王爷本也说过,安瓒在寺中慢慢将养便可。王爷英明宽厚,知人善任,定会给安瓒一个合适的官职,不会勉强他的。
容易的说完,该说比较难的。解语接着说道“第二件,靖宁侯便一直在陕西剿匪,直至匪患靖清。”别牵扯到岳培,别牵扯到靖宁侯府。
卫念中楞了楞,靖宁侯?王爷费这么大功夫请了你们来,为的还不是靖宁侯?若是靖宁侯想在一边看热闹,怕是不成。
屏风后青年公子微微一笑,朝身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点了点头。老者会意,恭身一礼,转身出了屏风。
“安姑娘好大手笔,先是劫了钦命要犯安瓒,接着又劫了六安侯傅深!”老者大喇喇走出来,坐在卫念中身边,盯着解语问道“安姑娘还有退路么?”
解语起身,笑盈盈施礼,“胡大夫安好。”她在狱中见过胡大夫,自然认得。张不满看了胡大夫一眼,这人真没礼貌!
解语行过礼,坐了下来,“当年太宗皇帝本是燕王,‘靖难之役’后登上大位。‘靖难之役’打了多久?四年。”夺个皇位可不是容易的。太宗皇帝自是造反成功了,夺位成功了,可他打仗也足足打了四年。
卫念中在旁颔首,心中暗想“世侄女说的不错。”哪里等得了四年,四个月也等不了。打什么仗,甭打了,直接夺宫便是。
胡大夫咪起眼睛,她这是什么意思?解语冲他温和笑笑,“胡大夫,本朝还有一位皇帝,便是哲宗皇帝,他是如何登上皇位的?贵主人若仿效哲宗皇帝,又何必牵扯到靖宁侯等人?”哲宗皇帝是次子,只能出为藩王。他不甘心臣服,在中秋月圆时节披盔戴甲杀进宫中,杀了他的亲大哥,自为为帝。之后,倒也太太平平的当了二十多年皇帝。
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响起,胡大夫和卫念中都忙站起身,俯身恭敬的侍立。一位青年贵公子自屏风后走出,笑道“安姑娘好心计!”
胡大夫和卫念中都恭身施礼,“王爷。”卫念中急急以解语、张说道“快来见过王爷。”张看着解语,解语微笑道“哪里有王爷?分明是陛下。”
☆、72
秦王又是一阵朗声大笑,这安解语恁的识趣!眼见得诸人皆俯伏在地,口称“陛下”,秦王施施然在上首坐下,满意笑道“诸卿平身,赐座。”
解语和张年纪最小,自然是敬陪末座。卫念中坐在胡大夫之后,心绪十分复杂:安家解语自小也见过数面,生得极好,礼仪规矩也好,端庄大方,斯文得体。却不知她如此爽快果断,不让须眉。
室内很温暖,解语在室内坐久了,脸蛋红扑扑的,好像白色美玉上绽开了艳丽花朵一般好看。秦王饶有兴致的看看解语,再看看她身旁一脸憨傻的张,闲闲说道“过几日御花园会有鲜花怒放,太后少不得要宣召有品级的命妇进宫赏花。靖宁侯府太夫人、六安侯府太夫人,都在宣召之列。太后她老人家对靖宁侯太夫人、六安侯太夫人一向礼遇,这回怕是要留二位太夫人在宫中小住数日。”
解语心中暗乐,这秦王想必知道些自己和大胡子的身世,可是知道得不够详尽。一般人听到祖母要面临危险必然会关心则乱,可自己和大胡子,恰恰是对祖母没什么感情!她一本正经说道,“能陪太后娘娘赏花,是多大的福份。”张在旁认认真真的点头附合,“是啊。”
胡大夫今日是唱黑脸的,闻言沉下脸来,正要开口说话,秦王一个淡淡的眼神飞过来,胡大夫赶忙闭嘴。解语不慌不忙,继续说道“六安侯已就地解职,手中无兵;靖宁侯远在陕西,鞭长莫及。傅子沐守宣府,要抵御蒙古人的入侵,不能分心;只有岳霆任职京营指挥使,或许可以一用。但是他这人吧,正经八百的,小心谨慎的,怕是难以为陛下所用。不如这样,使个诡计把他关起来,让他领不得京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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