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回了京,一切就都不同了。侯夫人鲁氏,将门虎女,眼里是不揉沙子的,妾室姨娘、庶子庶女想在她面前捣鬼,门儿都没有。傅深人粗枝大叶的,也别指望他能细致周到的连内宅都照顾到,在这六安侯府,自己母女二人想过得好,全要凭自己一点一点谋划。全姨娘听着解忧嘀嘀咕咕说着些琐事,眉间眼底,全是温柔。
“又该去给夫人请安了。”解忧撅着小嘴说道。她不想去,她怕一脸严肃的侯夫人,也怕侯夫人身边端庄美丽的大姐,傅解意。在傅解意面前,解忧总觉得自卑。
全姨娘笑道“去吧,莫怕。”这傻孩子,怕什么呀,侯夫人只是严肃些而己,她可是什么也不敢做。这府里,有太夫人,有侯爷,且轮不着她为所欲为呢。
解忧磨磨蹭蹭去了侯夫人处,依足规矩请安行礼,略坐了坐,便忙不迭的告退了。傅解意冷眼看着她退走,有些不满,“父亲也太宠着她们母女了,瞧瞧,这穿的戴的,快赶上我了。”还有没有嫡庶之分啊。
鲁夫人慢条斯理说道“她要跟你一道去英国公府,那么多夫人小姐在呢,穿戴的不好了,也是咱们府上没脸。由她吧。”傅解意走到鲁夫人身后替她捶着背,“娘真大度,想得周到。”
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狠戾。什么姨娘,庶女,根本不值一提,侯爷养在芷园的那个女人,才是心腹大患。背夫私奔的女人,也有脸回来!
鲁夫人想着想着,心里无比气愤。你傅家不错是开国元勋,富贵至极,我鲁家也不差啊,与你傅家正是势均力敌!这么着不明不白把个前面人弄回来,将我放在何处!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不能任由侯爷胡闹了。鲁夫人闭目享受着女儿的服侍,这般乖巧懂事的解意,她永远是这府中的大小姐,唯一的嫡出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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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秦晋匹也,何以卑我”是怀嬴说过的话,有气势。
怀嬴,是秦穆公的女儿,嫁过两回,两回都是政治婚姻。第一回嫁给晋怀公,第二回嫁给晋怀公的叔叔,著名的重耳。怀嬴二婚后,很贤惠的亲自端水给重耳洗水,重耳洗完,很随意的挥手,水珠挥到了怀嬴脸上,这当然是不尊重怀嬴的,怀嬴怒了,“秦晋匹也,何以卑我!”我们秦国和你们晋国是相匹敌的国家,你为什么敢看不起我!
重耳当时还在秦国流亡呢,“惧,降服而囚”,全面服软。
☆、第9章
“我要先见爹爹一面。”解语在当阳道休养了数日后,决定还是先想法子见见安瓒。一则,不见他一面,还是不能决定如何行事;二则,不见他便不知道谭瑛和安汝绍究竟去了哪里。
张雱这回没推托,痛痛快快答应了。他这些天很勤快,早把锦衣卫上上下下人头混熟了,安排个探监并不困难;再说安瓒调养了这几天,也有人模样了,解语见了应该不会过于心酸。
次日,张雱带着解语去了诏狱。他不只把解语从头到尾围得严严实实的,进去后还用棉花把解语的耳朵堵住了,“别看,别听。”这个地方实在太惨了,吓坏人。
解语其实觉得自己没那么脆弱,不过也无所谓,丑恶的东西,能不看就不看吧。任由张雱拉着,好像走了很远,走了很久,才跟着他停了下来,被他取下斗蓬,取出棉花,听他低声说“到了。”
这是一间囚室。四壁都是巨石,青砖地面上,很多地方有隐隐有血迹。没有床,没有桌子,安瓒席地而坐,头靠在墙角,身着囚犯服饰,神情坦然。直到解语露出真面目,安瓒方有些动容,他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眼花,不能相信似的低低叫道“解语?”
解语泪流满面,扑到安瓒面前,不敢大声说话,低哑声音叫着,“父亲!”安瓒艰难的抬起手,轻抚她的鬓发,“我没看花眼吧,你真是解语?”有生之年,居然能再看到女儿?
解语哽咽道“真的是我,真的是我。”父女二人抱头无声痛哭,许久,才收了眼泪。之后,解语很快发现安瓒哪里都有伤:脸上有,手上有,胳膊、腿脚都不灵便,行动困难,安瓒微笑道“小伤,不碍事,我儿不必忧心。”解语强忍住泪水,挤出一丝笑容,“知道了,我不担心。”
张雱在旁看着,有些后悔:该再拖拖,等安瓒伤养得差不多了再让解语来。可是见不到安瓒,解语食不知味寝不安枕的,也不是办法啊。
安瓒想说什么,抬头看看张雱,欲言又止。解语会意,对张雱使个眼色,张雱默默转身出了囚室,在门外守着。囚室中,父女二人秘密耳语许久。
安瓒心中其实很忐忑不安,他一手养大解语,自然知道这孩子的脾气禀性。解语如果知道她的母亲是再嫁之身,可能接受?如果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又会如何?
相比较这些事情,蔡家弃婚,根本不算什么。安瓒心中倒是有些庆幸,他本来也看不上蔡新华,当初远嫁女儿根本是逼于无奈。
解语沉吟片刻。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从小接受天朝传统教育长大,乍听到一向慈爱的父亲说出“我不是你生父”“你母亲曾经嫁过别人”这样的话,该是什么反应?正思索间,抬眼看见安瓒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的目光,瞬间她作出了决定,正色道“我只有一位父亲,只有一位母亲,便是您,和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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