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嫣摇了摇他的手,无辜地道:“太皇娘娘有召,岂敢不至?”
孙尚宫心里惊了一下,分明已经找了事端绊住了燕王,怎么他来得如此迅速,直叫人措手不及。
她不敢在脸上露出端倪来,低了头,请燕王和燕王妃一起去了朱太皇的章台宫。
朱太皇的宫殿依旧点着迦南沉香,最近她愈发沉迷佛道,供奉的香料也愈发浓郁,堆积在这偌大的宫殿里,仿佛要凝固成实质,顺着壁衣流淌下来。
在沉香的烟气中,朱太皇坐在珠帘后,她的面容衰败,身形佝偻,最近似乎又老了不少,只有眼睛里的光彩依旧如同从前,不,甚至比从前更旺,显示出一股逼人的精气来。
谢云嫣同李玄寂上前拜见太皇,刚想跪下,被李玄寂托住了。
李玄寂看着谢云嫣,微微地摇了摇头,谢云嫣害羞地笑了一下,躲到他身后去。
朱太皇脸上的肌肉又抽了一下,她大约是想微笑,只是皱纹太深,这笑意显得有些突兀:“怎么,燕王妃见了哀家不跪吗?玄寂,你也太宠你这个媳妇了,原先哀家还担心你娶不到亲,如今看来,是哀家白操心了,你这孩子,这一用心起来,比旁人都要厉害。”
她一点都不见恼怒,还是笑着,语气也是温和的,确实如孙尚宫所说,是最慈悲不过的活菩萨。
“太皇容禀,嫣嫣最近身子有点异样,迟瑞春看过了,说须得万般谨慎才好,臣年纪不小了,才得这么一个……”李玄寂语焉不详地带了一句,也不细说,很快跳了过去,拱手告罪道,“她不能蹲身,日常连走路臣都恨不得要代劳,求太皇体恤。”
朱太皇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拢住了,差点把指甲掰断了,她却在面上浮出欣慰的神情,不住点头:“好、好、极好,哀家晓得,哀家为你们高兴,玄寂,你这孩子,成亲这么久了,也不叫你媳妇过来见哀家,哀家以为你有了家室,就忘了哀家这个祖母了,哀家心里难过哪。”
“是臣一时忘形,臣之过。”李玄寂一板一眼地答道,他对朱太皇的态度向来是恭顺的,到如今,年岁渐长,又娶了妻子,威严愈盛,即便是和原来一般姿势和语气,落在朱太皇的眼中,却另有一番桀骜不驯的意味。
但他很快垂下了眉目,眼中的神色掩去不见,又让朱太皇疑心自己是多虑了。
朱太皇这次叫了燕王妃过来,本来是存了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和手段,但此时李玄寂在侧,显然什么事情都使不得,就有些悻悻的。
再过不了多久,娇弱的燕王妃受不了这殿里的沉香味道,一幅要晕不晕的样子,李玄寂马上心疼了,向朱太皇请求告退。
朱太皇无可奈何,只得允了,还要和颜悦色地对燕王妃嘱咐了几句,回头又吩咐人给燕王府赶紧送些滋补的食材过去。
李玄寂淡淡的谢过了,很快携着燕王妃走了。
朱太皇望着两个人出去的背影,手指哆嗦起来,她咬着牙,艰难而迟缓地道:“燕王妃居然这么快有了身孕,贼老天,真是不长眼,看来,这事情是一刻都等不得了,叫皇上过来,哀家有急事要和他商议,快!”
……
李玄寂搀扶着谢云嫣出了皇宫,上了燕王府的马车。
一到车上,谢云嫣就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哼哼唧唧地道:“哎呦,装得我累死了,你看看她们,每个人的眼睛都要往我肚子上瞧,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腰这么细,身段这么窈窕,哪里像是有了,气人。”
李玄寂的眼睛盯着她的肚子,一脸严肃:“真的没有吗?我这几天自己说着说着,恍惚觉得会不会真的有了,不行,改明儿得叫迟瑞春过来好好再看看。”
谢云嫣一脸惊恐,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低头看了一下,斩钉截铁地道:“没有,你不要做梦,哪能这么快呢?”
李玄寂那么威严冷肃的人,这一瞬间,居然有了一丝哀怨的神情:“怎么就不能快,王妃嫌弃本王不够卖力吗?无妨,本王知错了,马上就改。”
谢云嫣扑过去,捏着小拳头一顿敲:“胡说,不要再卖力了,不然你的王妃就没命了,连你的儿子和女儿都吓跑了。”
李玄寂忍不住一把将她按在怀里,揉了又揉。
如是闹腾了一番后,谢云嫣躺在李玄寂的大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他们以为我有了身孕,是不是就该狗急跳墙了?”
“应该是。”李玄寂沉稳地道,“皇上已经生了疑心,要调集安南都护府和剑南道的兵马入京,这两处的主帅皆是得力之才,手下兵强马壮,我不是不能一战,只是无意多生事端,须赶在这两部人马抵京之前,把事情尽快了结。”
他摸了摸谢云嫣的头,柔声安抚她:“好了,其他的事情你不用多想,我都安排妥当了,你尽管快活玩耍去,不妨碍。”
谢云嫣想了想,又想起了一件事,一本正经地道:“对了,你那个好儿子呢,你把他打发去做什么了?我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怪想念的,儿媳天天过来请安,儿子不见人影,颇叫我这做母亲的心中不愉悦。”
李玄寂捏了捏她的鼻子:“别提这个好儿子,说来都是你造的孽,当初是谁呢,扒拉着我的大腿求我收下那孽畜,不收都不行,如今我回想起来,还觉得十分吃味,你的眼睛这么漂亮,眼神却实在不好使,叫人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