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无人可以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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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嫣在法觉寺住了三四个月。
叔叔婶婶来接她回家过年,却被圆晦拦下了。
入了冬以后,老和尚咳得很厉害,身体越发地削瘦下去,说话的声音也很虚弱:“师父最近不太好,怕了来日无多了,小谢今年不妨留下和师父一起过年,或许明年这时候,你就见不到师父了。”
谢云嫣红着眼睛,差点哭了,生气地“呸”了好久:“菩萨在上,师父胡说八道,千万不要听他的,师父长命百岁,还要再活二三十年呢。”
圆晦只是慈祥地笑了笑:“老而不死是为贼,师父可不想做贼,活得差不多也就够了。”
听圆晦如此说,谢知节夫妇也不好勉强了。
这一年的大年夜,谢云嫣是在法觉寺度过的,和前几年其实也没什么差别,斋堂的师父给她做了葱油豆花、素腌三鲜、百合酥饼,样样都顶好吃,明悟还瞒着众人,下山给她买了烤猪蹄,她躲在后院偷偷吃了,也觉得心满意足。
山中岁月清静,看过去什么都很好。
可是,又过了几天,圆晦却有些古怪起来。
老和尚念佛多年,八面风不动,从来不疾不徐、不惊不躁,最近不知道怎的,却显得心事重重,特别是他看着谢云嫣的时候,会在眼中露出一种忧愁的神色。
谢云嫣以为是自己偷吃猪蹄被老和尚发现了,有些心虚,在老和尚面前挨挨蹭蹭,没话找话:“师父,您怎么了,最近老叹气,这可不好,叹气容易老的。”
圆晦却只是摇了摇头,用木鱼槌子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头,又开始说起了佛经。
……
那一天,圆晦好像格外焦虑,和谢云嫣说话也心不在焉,连说起他最熟悉的地藏经都颠三倒四的,搞得谢云嫣很是纳闷。
到了晚上的时候,谢云嫣回到自己房中,理了一下今天所抄录的佛语,发觉与典籍中所记载的大有出入,她不知道是自己会意错了,还是圆晦说错了,觉得有些不踏实,想了半天,还是抱了经卷过去,想找圆晦问个究竟。
白天下了雪,这会儿已经停了,一轮残月如勾,照在雪地上,月光迷离,雪色苍白,禅房外,竹枝的影子都瘦成了一抹青烟。
圆晦房中还亮着灯。
谢云嫣走近的时候,却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里面说话。
“大师,您已经护着那姑娘好长时间了,总不能护她一辈子,求您行个方便,尽快把她打发出去,我们瞧在您的份上,本来不好在这佛门圣地动手,但如今上头已经急了,发下话来,安西大捷,燕王即将班师回朝,待他回来就不好动手了,时日不多,须得尽快了结此事,不能再等。”
那声音非男非女,尖利阴柔,听过去居然像是宫中的太监。
谢云嫣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悄悄地挨过去,摸到窗户边,踮起脚,从窗户缝中张望进去。
一个人背对着窗户,正在和圆晦说话,看他装束模样只是寻常,和寺里往来的香客差不太多。
圆晦盘腿坐在榻上,持着青金佛珠,闭目念了一声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一错不能再错,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小谢是老衲的弟子,老衲不能害了小谢的性命,若有话,叫她亲自来和老衲说。”
那太监声音的人急了起来:“大师,上头说了,那姑娘若不死,我们几个办事的人就得去死,您一时固执,却多害了几条性命,您又于心何忍?”
“老衲说不可,就是不可,任你说翻天去也是不可,老衲寺中有武僧弟子,近日已令他们严加防守,尔等若在寺中造次,休怪老衲翻脸无情。”圆晦的声音巍巍颤颤的,语气却十分坚决。
太监有点气急败坏,冷笑道:“真真可笑,大师如今怎么突然慈悲起来,当年阮贵妃死的时候您不是袖手旁观吗,燕王的天煞命格不是您定下的吗,您做过的亏心事难道还少了?”
谢云嫣骤闻此言,遽然一惊,手抖了一下,碰到窗户,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嗒”。
“什么人?”屋里的太监霍然看了过来,目光如电。
谢云嫣暗叫不妙,掉头就跑。
那太监反应很快,追了出来,速度迅猛,三两步就追上了谢云嫣,一把抓住了她肩膀。
他“哈”了一声,露出了阴森的笑容:“好,很好,没想到你这姑娘自己撞上门来了,省得我去找。”
谢云嫣手中的经书散了一地,她又惊又急,张口就要呼叫:“来人……”
太监的身量魁梧,力气大得很,立即伸手掐住了谢云嫣的脖子,阻止她出声。
谢云嫣的呼吸被卡住了,发不出声音来,脸憋得通红,她不甘示弱,狠命挣扎起来,朝太监的脸上抓去,使劲戳他的眼睛。
太监猝不及防,被戳个正着,他“啊”的一声惨叫,闭上了眼睛,但手里却丝毫不肯放松。
两个人扭打着,摔到了雪地里,滚成一处。
太监掐得越来越紧,他紧闭的双目中流着血水,愈发显得神情狰狞。
谢云嫣渐渐失去了力气,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了。
竹枝的影子摇晃了起来,似乎发出一点沙沙的声响。
就在这时,太监突然抽搐了一下,倒了下来,整个人砸到谢云嫣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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