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仪失笑起来,自己轻轻掌嘴:“看我说的什么混话,娘娘恕罪。”
她那边说着话,这边手不停,给谢云嫣倒了一杯又一杯。
谢云嫣原本爱吃甜食,寻常就算喝茶也要加点蜜糖,如今这玫瑰清露正合了她的口味,兼之口渴,不知不觉,喝下了许多,渐渐地觉得头有些发晕,眼睛也开始花了起来。
“咦,侄女儿怎么了?”温昭仪的声音听过去显得有些飘忽,她好像在笑,“该不会是喝醉了吧?你这酒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从来没人醉过这个。”
过了一会儿是苏氏的声音:“我这女儿不中用,平日不喝酒,今天不过沾了一点酒味就成这样,让娘娘见笑了。”
温昭仪吩咐:“扶她下去休息吧,略睡一会儿就好了,不碍事。”
两个宫女过来搀扶着谢云嫣,走了出去。
苏氏不放心,还跟了两步:“醉得厉害吗?她到底喝了多少?”
温昭仪道:“是我大意了,让她多喝了两杯,我陪着过去安顿,嫂子放心。”
谢云嫣被人扶着走,神智迷迷糊糊的,走不多时,到了一处宫舍,被人半推半拖着进了一个房间。
宫女将谢云嫣扶上床,温昭仪还坐在旁边陪了她一会儿。
谢云嫣觉得自己大约是酒劲上来了,浑身烧得慌,心口突突直跳,难受得很,忍不住扯了扯衣领,咕咕哝哝着:“热、好热……”
温昭仪的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一下,冰冷而滑腻,仿佛蛇从上面爬过,让她打了个哆嗦。
“你先躺着,我给你拿水去,不碍事,擦擦脸,略歇一会儿就好了。”
随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房间里的人好像都退了出去,“吱呀”一声,门也被掩上了。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死一样的安静,好像什么都凝固住了。
不对、不对、非常不对。
谢云嫣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但她生来聪明又狡猾,有着小狐狸一般机警的本能,就是因为醉着,这种本能更加敏锐起来,她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像针刺一样,令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拼命地想要爬起身来,手脚使不上力气,一着急,翻身滚到了床下。
“咚”的一下,肩膀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泪差点飙了出来。
也就是这一疼,令谢云嫣稍微清醒了一点。
房间里珠帘锦壁,透明的帷纱垂落在地上,上面绣满了金线的花鸟,朱檀云母屏风上画着美人春睡图,说不出的旖旎意思。
光线昏暗,她的身体越来越热,好似火焰在燃烧,无处发泄,汗水从额头上不停地滴下来,很快在地面洇湿了一片。
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楚王殿下,您喝醉了,先在这里歇一下,等酒醒了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也不迟。”尖尖的声音,雌雄莫辨,大约是宫里的太监。
“我没、没醉,略喝了几杯而已,这算什么,我精神得很……”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醉熏熏的,还打了个嗝儿。
谢云嫣突然打了个激灵,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了,身体里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要把她所有的理智都燃烧殆尽,一种无法言说的渴望从心底冒了出来。
是的,渴望,渴望着那个年轻的男人,无论他是谁,只要进来,抱抱她就好,这样她就能舒服一些。
不、不对、不能这样!
谢云嫣使劲甩了甩头,用仅剩的最后一点意念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血一下涌了出来,铁锈的味道浓郁得令人作呕,她疼得发抖,却也挽回了一丝清明。
她是个冰雪聪慧的姑娘,虽然这时候脑袋瓜子已经不太好使了,但仍然迅速做出了判断,不能见到那个男人,见到了就是万劫不复,要逃,快逃!
她狠命从地上挣扎起来,听得那脚步声已经快到门边了,她回头看了一下,果断地奔到窗户边,爬了上去。
谢云嫣是个淘气包子,爬树攀墙这种事情她打小就没少干,熟练得很,此时虽然醉得厉害,但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很快翻出了窗户,跳了出去。
外头是花丛,她跌落其中,发出了一些哗啦的声响。
有人被惊动了:“谁在那边,啊……是谢姑娘,快来人啊……”
声音听过去有点耳熟,分不清是方才哪个宫女了。
谢云嫣觉得自己应该向她求助的,但不知怎的,她身体的反应居然是掉头就跑,好像被猛虎撵着的小狐狸一般,受惊地窜了出去。
慌乱中分不出方向、看不清去路,只顾埋头狂奔,后面有人追赶着,一叠声地叫着她。
身体炙热,像在火上烧烤,湮没她的理智,舌头还在流血,疼痛刺骨,又在时时刺激着她,谢云嫣就在这样半是狂乱、半是清醒的状态下踉跄地奔跑着。
后面的人好像已经追了上来,此时前方出现了一扇院门。
朱漆剥落,粉墙斑驳,门上的兽首圆环都生出了暗绿色的铜锈,好似已经荒废了许久。
谢云嫣收不住脚,一头撞了过去,门是虚掩的,被她撞开了,她扑了进去,跌倒在地。
一直追赶在身后的脚步声停住了,好像在畏惧着什么,不再敢跟上。
谢云嫣用手撑着地面,茫然地抬起头来张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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