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智羽摇摇头，说道：“杨一兰长什么样儿，其实我现在已经模模糊糊了，好像是有些漂亮吧。我也不太肯定。”
    陈七接口说：“就算美若天仙有什么用？要不是那大厦里面吃喝不缺，我敢保证，就是她转过来讨好方智羽了。”
    高珊说：“有些女孩子，确实很贱。”
    安怡说：“后来呢？”
    方智羽继续说：“后来，我也真是忍无可忍了，有一天发疯似的砸她的门，大声地叫喊：‘你是傻了是不是，整个城市就我们两个活着了，你还这样对人不理不睬？’”
    “她在里面说话了：‘我就是不想看见你，你要是敢进来，我就跳楼给你看。’”
    “听着她以死相逼，我一下冷静了下来，心想她虽然不开门，把自己封闭起来，但终归有个活人和自己住在一起，感觉上也不是那么寂寞，真要逼得她跳楼了，日子更难熬了。”
    “连忙说：‘好吧，好吧，我不砸门了，反正你知道我就住在隔壁，你如果哪天太寂寞了，想聊聊天，我随时欢迎。’”
    “她说：‘滚！’声音还是那么冰冷。”
    “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终于，我不想把生命就这样虚度在这冷冰冰的钢筋水泥的盒子里，我准备离开了。”
    “那天一早，我收拾好了包裹，走到她门前敲了敲门，声音低沉地说：‘杨一兰，我准备离开了，你……要一起吗？’”
    “隔了半响，她说：‘你要去哪儿？’”
    “我说：‘去大西南。’”
    “她说：‘具体是哪儿？’”
    “我说：‘贵州吧，哪儿都是大山，人口也少，找座深山住下来，自己种菜，自给自足，每天花香鸟语，总比这死气沉沉的城市强。’”
    “她‘噢’了一声，再没有下文。”
    “我又等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跟我一起吗？’”
    “她又是半响不说话，我心想，她其实心里也在交战吧？不知道是跟我走，还是继续留下来。”
    “但要是留下来，她一个女孩子难道不害怕？大厦里除了我和她，就只有丧尸了，每天深夜听着那瘆人的尸嚎声，恐怕是人都受不了。”
    “我想到这些，心里腾一下升起希望，再次问她：‘你跟我一起吗？’”
    “她在门后冷冷地说了六个字：‘祝你一路顺风。’”
    “就是这句话把我惹火了，我怒气腾焰焰地猛地窜了起来，用力一脚踹开门：‘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知不知道，除了你我，再也没有活人了……’”
    “外间没有人，她应该是一听到我踹门的声音，就逃进里间了，我怒气冲冲推门进去，突然一下傻眼了。抱着脑袋，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志等人听到这儿，见方智羽神情狰狞，不由都感到了一阵寒意，肖梦婷小心翼翼地说：“杨一兰怎么了？”
    方智羽说：“杨一兰早死了，她的尸体躺在里间的沙发上，早已经腐烂成了一具白骨。”
    肖梦婷忍不住低呼一声，紧紧抓住林志的手臂，颤声道：“怎么……怎么可能？你不是一直在和她说话吗？”
    林志叹口气：“还不明白吗？那晚方智羽失手杀了杨一兰，后面的事情都是他的幻觉。”
    肖梦婷说：“是……这样吗？”
    方智羽低下脑袋，黯然道：“是这样，那烟灰缸又笨又沉，杨一兰当时就不行了，她声音微弱地告诉我，她不怪我，她知道我不是有意的，可我接受不了现实，自己欺骗自己，不断地暗示自己，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方智羽声音低沉：“直到看见杨一兰已经变成了白骨的尸体，我才好像睡梦中，被人一巴掌抽醒，瘫软在地上，瞬时之间，脑袋里一阵空白。”
    “我就那样坐着，从早上到中午，又从中午坐到晚上，也不觉得饥饿，整个人就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看着屋里光线一点点变淡，任由黑暗吞噬了自己。”
    “黑暗那样深沉，我一点光也看不见，又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候，黑暗抽丝剥茧，又一点点褪去，天空慢慢变亮，不管你愿不愿意，也阻挡不了新的一天再次到来。”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一阵引擎轰鸣的声音！”
    “我一下跳起来，但做了一天一夜，腿脚早也麻木了，身子一晃又倒在地上，转头望向窗户，只见一架直升机越过楼顶，朝这边飞了过来。”
    “我当时的心情，当真如同绝望中抓住了一根稻草，连滚带爬冲上天台，对着那直升机又哭又叫。”
    “驾驶员看见我了，直升机降落天台，还没有完全停稳，安怡就跳了下来。”
    安怡微笑道：“我和爸当时正撒传单呢，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搭飞机来基地的。”
    陈七听到这儿，才明白弱不禁风的方智羽原来是这样来到内蒙的，要不是搭飞机，恐怕他没走到一半的路，就挂了。
    林志等人互相看看，很是唏嘘。
    方智羽讲述他的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夜，大家喝多了酒，都有些微醺，各自回房睡了。
    离开的时候，方智羽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也许他的灵魂，永远留在了那栋大厦，陪着杨一兰。
    第二天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吃了中午饭，肖梦婷将方智羽的故事整理成了文字，都记在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上。
    高珊说：“七哥，你们带回了一台发电机？”
    陈七说：“在防火塔搞到的。”
    高珊说：“下面不是有个影院吗，我们下去看电影去。”
    林志无事可干，就和陈七抬着发电机，肖梦婷又去叫来安怡，五个人朝地下影院走去。
    甬道错综复杂，不过陈七上一次都留下了记号，走到陈七见鬼的地方，他下意识看了看墙壁，墙壁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到了影院，陈七接好电源，林志在放映室里翻找，总共有十几部老掉牙的胶片电影，都是上个世纪的战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