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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狩猎者小屋的秘密
    第四章 狩猎者小屋的秘密
    1
    “终究,”波洛小声说,“这一次我可能会死里逃生。”
    这句话从一个流感刚刚康复的病人口中说出,我权当是源自有益身心健康的乐观主义精神。不久前我生了病,现在轮到波洛一病不起。此刻他坐在床上,靠着枕头,用羊毛围巾包住头,慢慢啜饮着恐怖的草药茶,这是我遵照他的指示准备的。他目光欣然落在壁炉台上,那里摆着一排带刻度的药瓶。
    “是的,是的,”我的小个子朋友接着说,“让我再一次做回自己吧,伟大的赫尔克里·波洛,坏人们的克星!你想象一下吧,我的朋友,《社交圈八卦》里有一小段是写我的。没错!是这么写的:‘加油啊——不法之徒——竭尽所能吧!赫尔克里·波洛——相信我,姑娘们,他是相当了不起的大力神!——我们可爱的大众侦探管不了你们了。为什么?因为他自己得了流感’!”
    我笑了。
    “真是了不起,波洛。你成了备受关注的公众人物。幸好这段时间你没错过什么特别有趣的事。”
    “的确如此。我不得不婉拒几个案子,但是并不后悔。”
    我们的女房东在门口探进头来。
    “楼下有位先生。他说一定要见波洛先生或是您,上尉。看起来他是有要紧事——那么的绅士——我拿了他的名片上来。”
    她递给我一张名片。“罗杰·哈弗林先生。”我念道。
    波洛朝书架扭了扭头,我心领神会地抽出第四本《名人录》。波洛从我手中接过,飞快地浏览着书页。
    “温莎男爵五世的二儿子。一九一三年娶了威廉·克莱布的四女儿佐伊。”
    “嗯!”我说,“真没想到是演过《轻浮》的姑娘,不过她自称是佐伊·卡里斯布鲁克。我听说她在战前嫁给了一个城里的年轻人。”
    “黑斯廷斯,你愿意下去听听我们的来访者有什么特别的小麻烦吗?向他表达我由衷的歉意。”
    罗杰·哈弗林四十岁上下,体格健壮,外表精明。然而他面容憔悴,显然陷于极度烦恼之中。
    “是黑斯廷斯上尉吗?我知道您是波洛先生的搭档。他今天得跟我去趟德比郡,事关重大。”
    “恐怕不行,”我回答说,“波洛正卧病在床呢,他得了流感。”
    他脸色一沉。
    “这真是个沉重的打击。”
    “你要找他商量的事很严重吗?”
    “天哪,没错!我的舅舅——我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被人无耻地杀害了。”
    “在伦敦吗?”
    “不,是在德比郡。我今天早上在城里接到了妻子的电报。接到消息后,我当即决定过来拜访,请波洛先生帮忙查查这个案子。”
    “请稍等我一会儿。”我说道,心中突然闪现了一个想法。
    我跑上楼,用三言两语向波洛叙述了情况。他从我的嘴里把话都问清楚了。
    “我明白,我明白了。你想自己去,不是吗?哦,为什么不呢?你现在应该了解我的方法了。我只需要你每天详细向我汇报,并按我暗中电传的指示去做。”
    我欣然应允。
    2
    一个小时后,我在中部列车的一等车厢里与哈弗林先生相对而坐。火车飞速驶离伦敦。
    “黑斯廷斯上尉,首先要跟您说清楚,我们要去的那个发生惨剧的狩猎者小屋,只是德比郡荒野中间的一所狩猎小屋。实际上一家人住在纽马克特 附近,这个季节通常会在镇上租一所公寓。狩猎者小屋由女管家照料,我们周末偶尔过去,而她能把所需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当然,在狩猎季节,我们会从纽马克特带几个自己的仆人去。我的舅舅哈林顿·佩斯先生(您可能知道,我母亲是纽约的佩斯夫人)最近三年和我们住在一起。他向来与我父亲和大哥相处不来,我怀疑我的几分浪子性格使他对我的喜爱有增无减。当然我是个穷人,而我舅舅有钱——换句话说,由他来买单!虽说他在许多方面较为苛刻,但还没那么难以相处,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还算融洽。两天前,我舅舅对近来在城里的欢快生活感到厌倦,提议到德比郡待上一两天。我妻子给女管家米德尔顿太太发了电报,一家人当天下午就过去了。昨晚我被叫回城里,我妻子和舅舅还留在那边。今天早上我收到了这封电报。”他把电报递给我:
    速回,哈林顿舅舅昨晚遇害,可能的话带名侦探来,务必来——佐伊。
    “这么说,你到现在还不了解细节?”
    “是的,我想晚报上会刊登吧。警察肯定会过问的。”
    我们抵达埃尔默戴尔站时大约是三点钟。驱车五英里后,来到了一座不大的灰色石屋前,它坐落在崎岖不平的荒野中。
    “地处荒凉。”我边看边打了个寒战。
    哈弗林点点头。
    “我要尽量忘掉它。再也不能在这儿住了。”
    我们打开大门,沿着小路走向橡木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贾普!”我脱口而出。
    在招呼我的同伴之前,这位苏格兰场的督察先朝我友好地笑了笑。
    “哈弗林先生,我想没认错吧?我从伦敦被派到这里调查这个案子。如果可以的话,先生,我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我妻子——”
    “你夫人挺好,我见过了,先生——还有女管家。这里该看的我都看过了,不会耽误你太久,我也着急回村里。”
    “我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没错,”贾普缓缓地说,“不过我仍然有一两个问题,需要听听你的想法。这位黑斯廷斯上尉,他了解我,他会去屋子里告诉他们你这就来。黑斯廷斯,顺便问下,怎么没见你们那位小个子?”
    “他得了流感,躺在床上呢。”
    “他这会儿病了?听到这个消息真难过。你没了他就像马车没了马一样,不是吗?”
    我没理他这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朝屋子走去。因为贾普随手把门关上了,所以我又按响门铃。过了一会儿,一位穿黑衣服的中年妇女给我开了门。
    “哈弗林先生这就过来,”我解释道,“他被督察叫住了。我是跟他从伦敦过来调查这起案子的。或许你可以简要跟我说说昨晚发生的事。”
    “进来吧,先生。”她关上了我身后的门,我们站在灯光昏暗的门厅里。“昨天晚饭后,先生,一个男人来了。他要见佩斯先生,我听他们口音相同,还以为是佩斯先生的美国朋友。我就把他带到了枪械室,然后去通报佩斯先生。当然,我现在回想起来,他不愿透露姓名,的确有点奇怪。我告诉了佩斯先生,他似乎也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对女主人说:‘不好意思,佐伊,我去看看这家伙想干什么。’他走出去,来到枪械室,而我回到厨房,但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很大的声音,他们像是在吵架,我走进了门厅。与此同时,女主人也过来了,就在这时听到一声枪响,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我们一起跑向枪械室,但门被锁住了,我们不得不绕到窗户那边。窗户开着,往里面看到的是佩斯先生,中了枪,满身是血。”
    “那个人怎样了?”
    “先生,他一定是在我们到达之前就夺窗而逃了。”
    “然后呢?”
    “哈弗林夫人让我去报警。走过去要五英里。警察和我一起回来,警员守了一整晚,今天早上那位伦敦的警察先生来了。”
    “那位要见佩斯先生的男人长什么样?”
    女管家想了想。
    “他留着黑胡须,先生,中年人的样子,身穿浅色外套。除了口音像美国人以外,我没注意到太多别的特征。”
    “我了解了。请问能否让我见见哈弗林夫人?”
    “她在楼上,先生。我去叫她?”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叫下吧。跟她说哈弗林先生和贾普督察在外面,那位跟他从伦敦来的先生想尽快和她聊聊。”
    “好的,先生。”
    我想弄清真相,都快等不及了。贾普比我早开始两三个小时,他马上要回去,我不想被他落下。
    哈弗林夫人没有让我等太久。过了几分钟,我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走下楼,抬头看见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子朝我走来。她穿着一件鲜艳的针织套衫,勾勒出她那如少年般纤细的身姿。乌黑的头发上戴着一顶艳丽的小皮帽。即便眼下发生了惨剧也掩盖不住她个性中的活力。
    我做了自我介绍,她马上点头表示了解。
    “当然,我经常听人提起您和您的朋友波洛先生。你们一起解决过很多精彩的案子,对吧?我丈夫真厉害,这么快就请到了您。现在您要问我问题了吧?要想了解这桩可怕的案子,这是最简捷的办法了,不是吗?”
    “谢谢你,哈弗林夫人。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到的?”
    “肯定是在九点钟之前。我们吃过了晚饭,正坐着喝咖啡或是抽烟。”
    “你丈夫已经起身去伦敦了?”
    “是的,他是坐六点一刻的火车走的。”
    “他是开车还是步行去车站的?”
    “我们自己的车没开到这儿来。有人从埃尔默戴尔开车来接他准时上了火车。”
    “佩斯先生和平时一样吗?”
    “绝对一样。再正常不过了。”
    “现在,你能给我描述一下那位来访者吗?”
    “恐怕描述不了。我没见到他。米德尔顿太太直接把他带进了枪械室,然后来通报我舅舅。”
    “你舅舅说了什么?”
    “他似乎大为光火,但马上就平和下来。大概五分钟之后,我听到说话的声音提高了。我跑到门厅,差点撞上米德尔顿太太。接着我们就听见了枪声。枪械室的门是从里面锁上的,我们不得不绕房子一周才到窗边。这无疑耽误了些时间,于是凶手就逃之夭夭了。我那可怜的舅舅——”她声音颤抖着,“被人射穿了头。我当即看出他死了,所以让米德尔顿太太去报警,我小心翼翼地不碰触房间里的一切,原封不动地保持我发现时的样子。”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
    “那么武器呢?”
    “哦,关于这点我可以猜猜,黑斯廷斯上尉。我丈夫有一对左轮手枪挂在墙上。其中一把不见了。我向警察说明了这点,他们把另一把拿走了。如果警察把子弹倒出来数数,我想就一清二楚了。”
    “我可以去枪械室看看吗?”
    “当然可以,警察已经看过那里了。不过尸体被移走了。”
    她带我来到犯罪现场。这时哈弗林走进门厅,他妻子匆忙说了句抱歉就朝他跑了过去。我独自留下来展开调查。
    很快,我不得不承认调查让人大失所望。侦探小说里到处都是线索,然而这里找不到任何让我感到意外的东西——除了地毯上的一大摊血迹。死者应该就是倒在那里的。我小心翼翼地检查了每个角落,用我带来的小照相机拍下了几张照片。我还检查了窗外的地面,不过发现被踩得乱七八糟,于是决定不在上面浪费多余的时间了。是的,我已经看到了在狩猎者小屋所能看到的一切。现在必须回埃尔默戴尔,与贾普取得联系。于是我向哈弗林夫妇告别,坐从车站载我们到这儿来的那辆车离开。
    我在马特洛克 武器公司找到了贾普,他立刻带我去看尸体。哈林顿·佩斯身材瘦小,没蓄胡子,外表上看是个典型的美国人。他被人从后脑射穿,而且是从近距离开的枪。
    “刚一转身,”贾普说,“那个家伙就抓起手枪朝他开了一枪。哈弗林夫人交给我们的那把是装满了子弹的,我想另一把也是。想想有人会做这么傻的事真是奇怪,竟然就那么将两把装了子弹的手枪挂在墙上。”
    “这个案子你怎么看?”我离开那间可怕的屋子时问他。
    “这个嘛,首先我要盯住哈弗林。嗯,没错!”他注意到了我的惊叹。“哈弗林有过一两件不太光彩的事迹。他以前在牛津的时候,曾在他父亲的支票上伪造签名。当然这些都没有张扬出去。再有,他现在负债累累,这种债他不大可能向他舅舅求助,而我们可以确定他舅舅的遗嘱会对他有利。是的,我会盯紧他,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他与妻子见面前找他问话。不过他们的叙述完全吻合。我也去车站问了,他六点一刻坐车离开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班车到达伦敦的时间是十点半。他说直接去了俱乐部,假如能证实这一点——哎呀,他就无法九点钟戴上黑胡子在这边枪杀他的舅舅了!”
    “啊,没错,我正要问你呢,关于那胡子你是怎么看的?”
    贾普眼睛一眨。
    “要我看长得也太快了——从埃尔默戴尔到狩猎者小屋的五英里中就长出来了。我见过的美国人几乎都不蓄胡子。没错,我们要从佩斯先生认识的美国人中寻找凶手。我先是问了女管家,又问了女主人,她们的说法是一致的,但很遗憾哈弗林夫人没看见那家伙。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会留意到能使我们步入正轨的线索。”
    我坐下来,花了点时间给波洛写了封长信,向他做了说明。在信寄出去之前,我又进一步添加了几条信息。
    首先,经验证,取出来的子弹来自与警察手中的枪同一型号的左轮手枪。其次,哈弗林先生晚上的行动得到了确认和证实,他的确坐那班火车到了伦敦,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同时,事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一个住在伊灵 的伦敦人早晨在从哈文格林前往区际火车站时,发现了一个棕色的纸包卡在栏杆之间。他打开纸包,里面是一把左轮手枪。他把这个包裹交到了当地警察局。天黑之前,警察就证实了这正是他们在搜寻的那把枪,跟哈弗林夫人给我们的那把是一对。里面射出过一发子弹。
    我把这些都加到报告里。第二天早上,我吃早餐时收到了波洛发来的电报:
    黑胡子男当然不是哈弗林,只有你或贾普会有这样的念头。发电报给我描述一下女管家还有哈弗林夫人今晨的衣着,别把时间浪费在拍室内照上,它们曝光不足,而且毫无艺术性。
    在我看来波洛开的玩笑有些不合时宜。我猜他对我在现场,并全权处理这件案子有些许的嫉妒。他让我描述两个女人穿什么衣服,这有点荒谬可笑,但我还是尽我所能照做了。
    我十一点时收到了波洛回的电报:
    建议贾普逮捕女管家,以免为时过晚。
    我目瞪口呆,把电报拿给贾普看。他低声而有力地说:
    “波洛先生有真本事。如果他这么说了,那其中必有道理。我几乎没注意那个女人。我不知道目前状况下是否能逮捕她,不过我会派人监视的。我们这就走吧,再去观察观察她。”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那个沉默寡言的米德尔顿太太,那个表现得中规中矩、值得敬重的中年女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留下一个箱子。里面只装着普通的衣服。我们对她的身份或下落都一无所知。
    我们从哈弗林夫人那里尽可能地了解到了一些事实:
    “我是大约三周前雇的她,因为之前的管家埃墨里太太走了。她来自芒特街塞尔伯恩太太的中介所,那个地方很有名。我的仆人都是从那儿找的。他们派了几个不同的妇人来,只有这个米德尔顿太太看上去最合适,而且履历极佳。我当场决定雇用她,并和中介敲定了这事。我简直无法相信她会有什么问题。她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
    这件事俨然成了一个谜。显然那个女人不可能亲自犯下罪行,因为开枪时哈弗林夫人和她一起在门厅。尽管如此,她必定与凶案有所关联,否则她为什么会销声匿迹?
    我把最新进展通过电报告诉波洛,准备回到伦敦对塞尔伯恩太太的中介所做一番调查。
    波洛立即回信了:
    调查中介毫无用处,他们肯定从未听说过她。查清她第一次到狩猎者小屋采用的交通工具是什么。
    我虽然迷惑不解,但还是照办了。埃尔默戴尔能采用的交通方式有限。当地车行有两辆破旧的福特轿车,还有两辆出租马车。这些在上述日期都没有被人租用过。令人生疑的是,哈弗林夫人说她给了那女人一笔钱作为去德比郡的费用,足够租辆汽车或马车载她到狩猎者小屋。通常车站都会备有一辆福特供人租用。更奇怪的是,那个要命的晚上没人注意到村里来了个陌生人,无论留没留黑色胡须。似乎一切都表明凶手是坐车到达现场的,而且就停在附近,以便逃跑。将那位神秘的女管家带到新岗位的也正是这辆车。我要提一句,对伦敦中介所调查的结果证实了波洛的猜测,他们名册上从来没有过叫“米德尔顿太太”的女人。他们收到了尊敬的哈弗林夫人招女管家的申请,并派去了多个应征者。向他们支付中介费时,她并未提起选了哪个女人。
    我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伦敦,看见波洛穿着件鲜艳的丝绸睡衣,坐在壁炉旁的扶手椅上。他兴致勃勃地跟我打招呼。
    “黑斯廷斯,我的朋友!见到你太高兴了。我真是太想念你了!你的行动还顺利吧?跟着能干的贾普东奔西走了吗?这些调查和询问是否令你如愿以偿?”
    “波洛,”我大声说,“这件事神秘莫测!永远也解决不了。”
    “在这件事上我们确实不太能取得辉煌的胜利。”
    “没错,真是这样。简直是硬得砸不开的坚果。”
    “哦,这么说的话,我倒是很擅长砸开坚果!一只名副其实的松鼠!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困难。谁杀了哈林顿·佩斯先生我是一清二楚。”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发的电报上,有些文字启发了我,帮我揭示出真相。看这里,黑斯廷斯,让我们有方法有条理地审视一遍事实。哈林顿·佩斯先生有一笔可观的财产,无疑死后会由他外甥继承。这是第一点。众所周知,他外甥囊中羞涩。这是第二点。还有,他外甥——我们也许可以说他是个没有道德观念的人,这是第三点。”
    “但是罗杰·哈弗林去伦敦的行程已经得到明确证实了啊。”
    “没错。既然哈弗林先生六点一刻离开埃尔默戴尔,佩斯先生就不可能在他离开之前被人杀害,否则医生验尸时会发现犯罪时间不对。所以我们能相当肯定地推断,哈弗林先生没有向他舅舅开枪。但还有哈弗林夫人呢,黑斯廷斯。”
    “不可能!开枪时女管家和她在一起。”
    “啊,是啊,女管家。不过她失踪了。”
    “会找到她的。”
    “我不这么认为。那个女管家有点让人难以捉摸,你没有这种感觉吗,黑斯廷斯?当即就引起我的注意了。”
    “我想她是做好分内工作,然后在关键时刻离开了。”
    “那她分内的工作是什么?”
    “嗯,很可能是放她的同伙进来,那个黑色胡须的男人。”
    “哦,那才不是她的职责!她的职责是像你刚才说的,为哈弗林夫人提供开枪时的不在场证明。谁也找不到她的,我的朋友,因为她根本不存在!‘世界上没有这样一个人’ ——正如你们伟大的莎士比亚所说。”
    “是狄更斯说的,”我憋不住笑,小声嘀咕,“可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波洛?”
    “我的意思是,佐伊·哈弗林婚前是个演员,你和贾普都只在昏暗的门厅里见过女管家,穿着黑衣服,大约是中年人的形象,说话有气无力,重要的是,不论是你、贾普还是跟她碰过面的当地警察,都不曾见过米德尔顿太太和她的女主人同时出现。这是这个既聪明又大胆的女人演的一出小孩子把戏。她以去叫女主人为由跑上楼,匆忙套上光鲜的针织套衫,戴上一顶带有黑色卷发的帽子,以便遮住染成灰色的头发。麻利地摆弄几下,妆就卸掉了,再稍微涂点口红,伴着她清脆的嗓音,一个光彩照人的佐伊·哈弗林走下楼来。谁也不会再留意那个女管家。注意她干吗呢?她和犯罪又没什么关系。而且她也有不在场证明。”
    “但是左轮手枪是在伊灵找到的啊?哈弗林夫人不可能放在那儿吧?”
    “是的,这是罗杰·哈弗林的任务——不过也是他们行动上的失误。这使我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一个人用从现场拿到的左轮手枪犯下凶杀案后会立即把枪丢弃,而不会随身带到伦敦。是的,动机很清楚,罪犯想把警察的注意力从德比郡引开,他们迫切地希望警察能尽早从狩猎者小屋附近撤走。当然,在伊灵找到的手枪不是射杀佩斯先生的那把。罗杰·哈弗林从里面取下一颗子弹,带到伦敦,直奔俱乐部以制造不在场证明,然后坐区际火车迅速去伊灵,只需二十分钟左右,把包裹放在那里就回了城。而那个迷人的女士,他的妻子,晚餐后秘密地射杀了佩斯先生——你还记得是有人从他后面开的枪吧?另一个非常显著的地方在这里!——她补上手枪里的子弹,放回原处,接着开始表演她疯狂的小型闹剧。”
    “不可思议啊,”我听得入迷了,喃喃地说,“可是——”
    “可是这是真相。当然了,我的朋友,这就是真相。不过要让这一对极品夫妻受到法律的制裁,又是另一回事了。嗯,贾普定会尽其所能——我给他写了信,原原本本地说了——但我非常担心,黑斯廷斯,我们将不得不把他们交给命运来安排,或是交给上帝,随便哪个吧。”
    “邪恶会像翠绿的月桂树一样茂盛成长。”我提醒他说。
    “但是会付出代价的,黑斯廷斯,总会付出代价的,相信我!”
    波洛的预言应验了。贾普虽然相信波洛的理论就是真相,但他收集不到必要的证据来定罪。
    佩斯先生的巨额财产落到了凶犯手里。尽管如此,复仇女神没有饶过他们,当我看到报纸上写着去往巴黎的飞机坠毁,遇难者中有尊敬的哈弗林夫妇时,我知道正义得到了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