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看去,只见白君歪倒在地,口中红黑血液不断淌出,那匕首所淬之毒,居然如此猛烈。
场面一时静默下来,兴许是白君那一扑太过骇人,轻易夺去两条人命,红会众人不敢再贸然上前,孙逸也没有下令,似乎在等待白君彻底无力。
光子拖住白君脖颈,泪水如断线的风筝一颗颗滚落。
白君此时橙黄的瞳孔中,十分的平静,它蹭了蹭光子的手臂,有些眷念,又带着三分不舍。
虎躯轻轻颤动,属于白君的念头传来,光子擦干眼角的泪水,微微后退半步,在旁边不住哽咽。
再看过去时,白君不知何时悄然站起,见此红会众人大惊,孙逸黄刚赶忙暴退。
面对这群孱弱的人类,白君眼中似乎是不屑,它抬头望天,血口大张利齿森白,齿缝间不时滴落的红黑色血液,为利齿染上一抹艳丽的色彩。
骄阳照射而下,带来丝丝金黄的光斑,三色光彩汇聚于利齿之上,如无坚不摧的神兵,又如惊世绝伦的异宝。
那名为伊贺诚的忍者,默默封存了匕首,这把短匕,回国后,他会轻手埋葬。
吼声未出,一口污血自喉管中涌出,白君洁白的虎爪上,点上几滴黑红的污渍,宛如白玉蒙尘。
虎啸龙吟,震天虎吼盘旋直上,就连空中的云朵,都在悄然间泯灭于无形。
风虎云龙,风从之白虎,无需召唤,浩荡之风自来,一时间飞沙走石,层层枯叶埋盖的大地,露出原本模样。
风波平息,白君睡在地上,黑红血液不再溢出,因为它累了,该睡觉了。
孙逸满脸冷笑,他道是什么名堂,原来不过是虚张声势,黄刚面有不忍,偏开了头,伊贺诚默然不语。
网中的李西来,没有睡着,他的心脏还在跳动,望着死去的白君,和虎视眈眈的一种红会之人,李西来的心跳声,蓦然急促三分。
“去,把她带过来。”孙逸招招手,两名红会手下颤颤巍巍走出。
他们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生怕白君未曾睡熟,又将他二人随意拍死。
见两人如此惧怕,孙逸微怒。“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点,那白虎都死透了!”
两人身子一颤,稍微快了几分,走向光子。
光子泪水不再流淌,她摸了摸白君的脑袋,静静的站起身,盯向那孙逸:“带走我可以,放过他。”
‘咚咚!’隐约有沉闷的鼓声传入众人耳中,这声音属实微弱,比起幻觉更为不靠谱。
顺着光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孙逸嘴角噙着冷笑,没作回答。
黄刚看到孙逸眼中冰冷的杀意,光子他不会杀,也不可能舍得杀,但李西来,孙逸不会放过,黄刚低语道:“孙逸,那孩子就算了,就当积点阴德,再说他和我红会也没什么仇怨。”
“没什么仇怨,黄刚你一双眼睛长在屁股上?如果不是这小子把她带走,哪里会生这么多事?”
孙逸眼中隐有血丝蔓延,他们冒险劫持光子,本身就背负巨大的风险,如果最后光子逃了,他们红会遭受的结果,可能将是灭顶之灾。
这一切的源头,都在李西来身上,如果不是他潜入船舱救走光子,他们的交易早就完成,何需像现在一样兴师动众,孙逸心中有些猜测,可能他们的行动,早已经被有心人注意到。
这对红会的影响是难以想象的,他们现在本来就是势微,随时都会成为尘埃,孙逸这几个月承担的压力,折磨得他不思饮食,夜不能寐,如果再过几天,恐怕他会成为疯子。
黄刚不再劝说,他心中有些暗淡,孙逸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黄刚不知道,孙逸是否还记得,当年建立红会的初衷,或许孙逸已经忘了,或许他黄刚,一开始,也跟着错了。
“黄刚,首领说得没错,这小子一定要偿命。”章茂凑上前,孙逸听到这话点点头。
黄刚眼中一黯,看到这因摇头摆尾,而得到孙逸器重的人,他退后半步,不再多出言。
光子被抓住了,她也不哭喊,只是呆呆看着网中双眼已经闭上的李西来。
鼓声越发重了,红会众人面面相觑,心底有些不安。
孙逸被扰的十分烦躁,他不耐烦的指使人上前靠近李西来。
两名红会手下解开笼住金蚕网的吊绳,两人手一拉住绳索,面色微变,网中的东西分外的重,不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而是像个实心的大铁块。
两人面色涨红,一点点松力,网缓缓落下,近了,渐渐的近了,李西来将会落在白君的尸首上。
光子这时用母语说了几声,伊贺诚连同几名随行的忍者听闻,瞬时间,面色大变。
犹如南方的天气,上一秒还是艳阳高照,下一秒,便能响起惊雷,降落暴雨。
“八嘎!”伊贺诚几人大骂,引得红会众人一阵骚动。
孙逸面带错愕,他虽然不懂日本话,但也知道这两个音节,是骂人的话。
黄昊额间见汗,忙上前,似乎想询问,伊贺诚几人为何突然发怒?
愤怒需要理由吗?要的,或因某事,或因某物,又或者,因为某个人!
黄昊的话还没问出口,伊贺诚的怒火依旧挂在脸上,李西来却落地了,他平躺着落地,落在白君身上,眼睛闭着,一丝缝隙也看不到,身子舒展开来,十分安详。
鼓声消失了,众人心中不安感随之一隐,他们如释重负,正想出口气时,十倍于之前的不安涌现。
那不安的感觉如此强烈,它变了,它不再是不安,它成为了恐惧,深深的恐惧!仿佛死亡,正在招手!
众人目光下意识的汇聚过去,这种时候,要汇聚的,不然,他们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恐惧的源头映入眼帘,不少人一笑,似乎在笑自己多心了,瓮中之鳖!网中之鱼!何惧之有?
‘嘭!’重物落地,声音十分轻微,但它的音节,却和方才那两具被白君拍飞的尸首,摔在地上的声音,如出一辙,应该有人明白,这声音代表着什么?这是死亡的前戏!这是夺命的问候!
枪身,镌刻着古朴的纹路,似乎是神秘的符咒,又像是警世的箴言。
枪身,是一种没有人见过的颜色,它能吸收世间一切的光彩。
它静静躺在白君躯体上,深黑的枪身,甚至让白君白壁般的毛皮,染上不该有的黑色。
犹如地狱,盖过天堂!
地狱活过来了,它在跳动,是的,没有人看错,它确实在跳动,它已经脱胎换骨,仿佛有了生命。
地狱,来临了,李西来,握住了,乌绝!
无知的人呐,还在指指点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本能。
然而,很快就有人为此付出代价,所有人都会知道,本能,从不会骗人,因为它比你,更了解你!
枪,响了,枪子射杀一人,余势不减半分,子弹横冲直撞,活生生在红会众人中,开出一条血路!鲜血和尸首,铺就的道路!乌绝一子,十余人,因此而死!
李西来不曾眨眼,再次开枪。
黄刚怛然失色,为孙逸挡下这绝命的一枪,也让他自己的肩头,绽放出一朵绯红玫瑰。
众人落荒而逃,没人敢去碰光子,因为光子身旁的人,已经死了。
伊贺诚却动了,他的目标似乎是光子,李西来望了眼白君,笑了笑,“弹闪!”
熟悉的弹闪,却是不一样的乌绝。
伊贺诚感受到那弹丸的锋芒,但他貌似并不担心,李西来嘴角勾起,另一发弹闪,射向伊贺诚左侧三丈处,那是一颗柏树。
子弹射穿了柏树,向光子来的伊贺诚成了一截木头,而真正的伊贺诚,从柏树后定定走出,他捂着心脏,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止住奔腾的江河,没两步,伊贺诚就跪倒在地上。
随行忍者大喊。“师兄!”
李西来眼睛一眯,正想结果这两人,突兀面色微变,保持抬手出枪的姿势不动。
伊贺诚定定望着光子,口中呢喃。“公……”河流已经干了,声带也无法再度摩擦。
伊贺诚怀中的匕首掉落,他的双腿失却力气,跪在匕首面前,他可能没有机会回国,葬下这把匕首了。
随行几名忍者恨恨盯了眼李西来,不敢再多看,连忙逃离。
一时间,林中恢复平静,只是血腥味,颇为刺鼻。
光子走来,小心扶住李西来。“你没事吧?”李西来不知何时,满头大汗。“还好,这乌绝,有点吃不消。”
望着地上的白君,光子止不住哽咽,李西来一时无言,轻拍光子后背。
良久,李西来提来伊贺诚,“白君,谢谢你的付出,我一定会记在心里,不过我想,你不怎么喜欢我李西来。”李西来说道这里,面上浮现几丝笑意。“今天,杀了他,只是一个开始。”
两人将白君埋葬,临走时,光子拉住他。“等等,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光子拉着李西来原路返回,路上遇上几名似要打探消息的红会众人,看来孙逸并没有罢休,而李西来也不会手软,荒郊野外再度添了几具尸身,孤零零留给食腐的鸟儿做奖励,指引他们前方,还有大餐可以享用。
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光子转进一个隐蔽的山坳,不需要叫唤,那小家伙已经出现在洞口。
它和它母亲一样,通体洁白,李西来嘴角浮现安然笑容,光子小跑上前,抱住小家伙。
小家伙柔顺的被抱起,它睁着两只澄黄澄黄的眼睛,望着李西来,似乎在好奇,怎么今天它妈妈没来。
光子摸着小家伙的脑袋。“白君回家了,要过段时间才来接你,先跟我走吧。”
小家伙蹭了蹭光子,在她怀中睡着了。
李西来看得喜爱,也伸手摸了摸小家伙,谁料到它立马就醒了,张开口就朝李西来吼。
光子不厚道的笑出声,李西来也无奈摸了摸脑袋,这小家伙还真跟它妈一样,这么不喜欢我李西来……
光子缓过劲来,安抚小家伙。“你给他去个名字吧。”李西来一想。“就叫小白怎么样?”
光子撇撇嘴,小家伙更是大声抗议。光子摸摸它。“好了小白,别叫了。”小白无奈认了命。
两人一虎步上旅程,今时不同往日,乌绝孕育而出,李西来之强盛,不可莫名,这些天走得十分舒心。
劲气的封锁,再次松动,李西来现在不凭乌绝,也是个健体的武师,实力强悍。
而乌绝,现在已经融合了金刚狼的心脏,每一颗枪子的威力,如同翻天覆地般,变化极大。
更兼李西来,甚至感觉乌绝,有了灵性,假以时日,说不定能诞生传说中的器灵。
两者相加,鬼神b1已是过去式,就算张英合鬼神太龙之流亲来,李西来也能凭乌绝,斗上一斗!
时间悄然间溜走,这天,两人抱着小白进了座大城,乃是京城门户,津门!
接近天子脚下,城中繁华不似往日所见小城能够比拟,然而纵使如此,李西来依旧见到不少要饭的乞丐。
不过这里的乞丐还算滋润,比起佛山好上太多,不时有好心的路人,在他们破烂的饭碗里,丢几枚铜钱。
走上大街,过了人流汇聚的路口,发现路边有个老乞丐,骨瘦如柴披头散发,衣裳破烂不堪,不知是不是昨夜没睡好,这乞丐大白天躺在地上睡觉,身边也没碗。
好心人丢给他铜钱,那乞丐不睁眼,不道谢,其他乞丐偷偷捡走他身边的铜钱,他也恍若未觉,就这么睡着。
李西来笑笑:“早死早超生罢。”摇摇头,两人走向旁边一栋酒楼。
恰好要从那老乞丐身边路过,两方甫一接近,相隔一丈之时,乞丐突兀睁开浑浊的双眼,大叫:“虎……虎!老虎!”声音尖利,而其内容让人听之肝胆一寒。
四周路人身子僵住,面带畏惧望向乞丐所指的李西来两人。
李西来笑了笑:“这疯乞丐,哪里来的老虎,这是一只白猫。”说完拍了拍光子,光子跟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