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我可西伯利亚寒流,冻死老子了!”
站在窗边的宋美人看着边境线,原本兴致盎然的想吟两句诗,却被北方来得冷风拍在脸上,冻得打了个哆嗦,瞬间对这鬼地方相看两厌。
关上窗户,回头看了眼正在收拾行李的梓书和海珠,宋美人问道:“收了几个了?”
“十一个。”海珠苦笑着回答,“您昨天晚上砍得那颗,质量太次,估计会影响法术效能。”
“嗯”宋美人闻言,摸着下巴沉吟着。本打算凑够十二颗修道成的人头就打道回府,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岔子。
与此同时,梓书也提出了新的意见:“那个,大人,这玩意儿,飞机应该没法托运的吧”
“你俩把脑子抠出来自己吃了啊?”宋美人有点头疼,就是因为两个丫头最伶俐才把她俩带在身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这么这点事都处理不好?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一点儿不给自己省心!宋美人有些烦躁,再加上素来颐指气使惯了,当即喝骂道:“托运个屁啊!给你派的储物法宝你是不是都装了瓜子了?!”
梓书扁扁嘴,委屈的“哦。”了一声,回房间串人头去了。
“还有你!”宋美人继续骂着海珠,“猪脑子呸,没脑子啊你?!我宋美人不离开额仁浩特,那帮杂种有哪个敢先走?现在!立刻!出去给我砍一颗头回来!”
这还是海珠头一次被大人训斥。她可没梓书那么厚脸皮,当即被宋美人吼得有些害怕,有些发懵。看着宋美人的怒容,向来娇滴滴的海珠眼里噙着眼泪,乖巧的轻施一礼,留出房间去了。
宋美人看着合上的房间门,余怒未消的哼了一声。他坐在沙发上平复了好一会儿,待心情平复下来以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可能反应过激了。
日子很近了,自己确实有些着急,但就这样向属下随意发火,还是有些不妥。梓书没皮没脸的也倒罢了,可海珠那丫头
宋美人皱着眉头,有些心烦意乱,希望那傻丫头不会有什么事吧。
海珠还很的时候,就听母亲给她讲西游记的故事。
一个窝囊和尚,带着一只猴魔,一头猪妖,一个沙,还骑着一匹龙马。奇怪的阵容猛龙过江,由东土大唐而来,往西方佛国而去,一路披荆斩棘,终于从罗汉们手中夺取到至宝真经。
这么热血澎湃的故事,可带劲啦!
的海珠窝在猪洞里,一双眼睛憧憬的看着外面的蓝天。她最喜欢二师兄猪八戒,身为猪辈楷模,法力高强,神通广大,加之好吃懒做,为所欲为,好不潇洒,好不快活!
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海珠,对着母亲奶声奶气的撒娇道:“妈妈,我长大以后,也要成为像猪八戒一样的大妖怪!”
母亲伸出蹄子,宠溺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很是欣慰。这一窝的猪崽里,就数这个女儿最有天分。
懵懂无知的海珠还不知道,猪八戒那么牛逼,是因为他是天蓬元帅斩出的分身。像自己一家猪这样生于山涧,无人照拂的妖怪群,能苟活于山林,已是天大的福分了。
除了猪八戒之外,认识妖怪不是很多的海珠最佩服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父亲是一个大妖,化作人形的他高大魁梧,在方圆三十里的山林间所向披靡,无可匹敌。听妈妈说,在自己还未出生的时候,父亲徒手撕裂一头虎妖,奠定了此地的霸主地位。
得益于父亲的威势,海珠宛如山林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终日穿梭在林间,肆意妄为,无妖敢惹。就是山脚下的人类来了,只要没有那会发火发响的铁棍子,自己一样不怕,甚至还能杀两个打打牙祭。
天真无邪的野猪就这样幸福的在山林里成长。
直到一天清晨,震耳欲聋的响声将她从睡梦中惊醒。海珠和母亲出洞观看,山下的人类巢穴,冒起了袅袅的黑色硝烟。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父亲面色凝重,鬃毛直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父亲化作人形,亲自下山一探究竟,很久以后才回来。
父亲说,山下的两群人类之间,再次爆发了战争。一群以大日为旗号的人,远渡重洋来到天朝,不知寻了什么借口,用大炮袭击了山下的原住民。
炮火响了很久,硝烟翻滚了不知几天。待偃旗息鼓后,自家的洞府,忽然来了一个拜访的人类。
那人披着灰色的军大衣,肩上挂着看起来很华贵的肩章。军帽下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表情和蔼谦虚,但一双眼睛里的慑人精光,怎样都无法藏匿。
“汉卿此次前来,实乃为中华大义而来。”年轻男子的声音一点都不年轻,反倒显得成熟稳重,掷地有声。“今倭寇来犯,华夏危在旦夕,三千万儿女命悬一线。今日前来,别无他求,惟愿朱将军能够出山,同白山黑水千万二郎,助汉卿一臂之力,共攘倭寇!”
父亲极目远眺,似乎一眼望得下白山黑水,轻声道:“你人族内乱,与我等妖魔何干?”
“此次倭寇进犯,所携不止军马枪炮,更有东瀛八千万鬼神!若国土沦陷,不仅东三省儿女国破家亡,流离失所,且白山黑水所住精灵,皆将为鬼神所扰啊!”
年轻人悲愤不已,慷慨激昂道:“朱将军,唇亡齿寒!”
父亲嗤笑一声,转身回到洞府,不再理会。
那年轻将领在洞外立了好久,直到繁星满天,直到日出月落。
他终归没有等来父亲的回应,不得不抱憾而归。
海珠张大眼睛,奶声奶气的问着父亲:“爹爹,那人来找你,所谓何事呀?”
“没什么。”父亲眼中有一丝担忧,却很好的隐藏起来,没有让女儿看到。“与我们无关。”
关东军打进来了。起初,他们屠杀军人,父亲没有出手相助后来,他们奸女,父亲没有出手相助再然后,他们进山打猎,父亲也没有出手相助。
最后,父亲被一个法力僧斩于刀下,巨大的野太刀斩下他带着巨大獠牙的头颅。此时,白山黑水,已经无妖可相助。
母亲亦被斩于刀下。武士,里高野法力僧,老迈的巫女,鬼气森森的阴阳师,各色各样的人类欢呼着,高喊着海珠听不懂的语言。在猪的面前,父母被拔下獠牙,剥下皮毛。兄弟姐妹们,有的死,有的逃。
海珠被炼狱似的景象吓傻了,她甚至不晓得逃跑,被一个阴阳师轻而易举的抓起来。
这群人都是东瀛有头有脸的人物,皆以为豕类低贱,只有贱民才会吃,是以不食豚肉。海珠得以逃过一劫。但那阴阳师却觉得家伙好玩儿,便带回营寨,留作个宠物玩耍。
阴阳师可不像晴明、神乐那般,温柔,对精怪很和蔼的阴阳师。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在猪的皮毛上捻烟头、点燃她的尾巴看她惊慌的满地乱窜、把猪摁在水里,快要呛死才捞出来,挂在门外整整一天以晾干他折磨着海珠,被他折磨的式神们无处撒气,便泄愤似的也折磨海珠。
那时的海珠,内丹都尚未成形。不光被阴阳师折磨取乐,就连他的各种鬼怪式神,也常欺辱于她。海珠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山林中无人敢惹的公主,她变得敏感,自卑,脆弱,默默的承受着折磨和羞辱。身为一头野猪,她甚至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经历了太多人类或人型生物的欺辱,每当看到两腿走路的生物,哪怕是鸡鸭猴头,她都会忍不住颤抖。
几年之后,阴阳师奉军部命令,赶赴内蒙公干。临走时,他也没有忘记带上自己毛茸茸的玩具野猪。
海珠坐着火车,坐着汽车,看过了山林,铁路,草原,军营,戈壁,人群。
原来天下的风光大好。她想,如果能够获得自由,自己一定要走遍天下的每一处角落。
正当她享受着旅途上难得的没有人欺负的休闲时光,车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枪响。
一群人骑着马,扛着汉阳造,从四面八方而来,包围了日军的车队。
枪战很激烈。在军士们死伤惨重时,阴阳师仍不以为意,轻蔑的召出了式神。
窗外的马背上,一个一脸傻笑的姑娘,“啊呜”一张嘴,吃掉了所有的式神。
一个壮汉策马而来,拉开车门,揪出了车厢里手无缚鸡之力的阴阳师。
青龙偃月刀斩下,壮汉欢呼着,高举着敌寇的头颅。
他笑着低下头,却看见尸体的怀里,缩着一只瑟瑟发抖的东西。男子俯下身,抱起了毛茸茸的猪,温柔的摸着她厚实的鬃毛:“不怕,没人会吃掉你的”
海珠真的不怕了,傻傻的看着男人温柔的笑脸,和草原上的阳光一样灿烂。
“家伙,你有名字吗?”男人问道。
猪茫然的摇摇头,她从未想过名字这件事。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土匪嘴里,一句诗句脱口而出。“海月不好,既然是只可爱的猪,那就叫,海珠!”
的海珠从猪鼻子里哼了一声,热气吹到男人脸上,惹得他大笑起来。
虽然看不出来,但海珠也在微笑。
她感觉得到,这就是自己到来的幸福。
“嗯!海珠!”海珠握紧拳头,斗志昂然的鼓舞着自己。
火车站的外面,海珠躲在一条巷子里,自以为藏匿的很好,实则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
她脸严肃的盯着马路对面的一家旅店,那里住着一个势力的代表团,不听话,暗中搞动作那种。照着大人的意思,这种人留着也是浪费,那就选他们了!
说起来,自从宋美人继任家主以来,自己身为十二钗的一员,确实没做出什么大功绩来。一定要漂亮的完成这一役,让大人对自己刮目相看!
海珠又给自己打了打气,按耐着的心虚,迈步进入了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