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医院,杨淼睡得正甜。桃夭夭看到宋九月,高兴的蹦起来,看了眼熟睡的杨淼,不得不压低声音道:“九月,你回来啦——”
“嗯!”宋九月一样低声应道,笑着摸摸这丫头的头。“出去吧,陪阿喵玩儿会儿去。”
可算解放了,桃夭夭蹦蹦哒哒的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两人,宋九月走到床边,看着杨淼可爱的睡容,鬼使神差的,俯身下去,轻轻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
睡梦中的杨淼似乎梦到什么美事,甜甜的笑了。
站起身,宋九月老脸一红,做贼心虚的走出了病房。
“九月你咋了?脸咋这么红?”桃夭夭看着走出来的宋九月,诧异的问道。
“咳咳,精神焕发!”宋九月尴尬的解释着。在桃夭夭怀疑的审视中,他赶忙扯开话题,“对了,那个谁!阿喵!来来来干正事儿!把阿耀和他老情人弄回来吧!”
找了个没人的病房(别问医院哪来的空病房,我说有就有),阿喵变成人形,拿起装着阿耀的**子,不情不愿的干起活来。
今天才睡了十二个时,困死本喵了。
过了半个多时,容光焕发的阿耀从**子里钻出来,重重的跪在宋九月面前,浓重的感激之情从膝盖磕地的声音就能感受出来:“谢少爷再次救命之恩!”
“客气了兄弟。”宋九月笑着摆摆手,“那个,现在要对你老情人进行施工了,要不要看看她生前的记忆?”
沉默了一会儿,阿耀瓮声瓮气的回答道:“不必了,徒增伤心尔。还请少爷代劳,替末将一探。多了解一下阿琴的身世,也方便我们二人日后为您驱策!”
“瞧你说的,什么驱策呀,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别那么客气嘛!”宋九月笑笑,对祝九慈点了点头,“来吧!”
祝九慈点点头,伸出一条腿:“来,躺下。”
在桃夭夭愤恨的目光中,宋九月枕着祝九慈的美腿,沉沉的睡着了。
……
这是……
宋九月爬起来,这是一间有些破旧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张床,一个有了年头不知是第几手的梳妆台,几个装东西的大箱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天花板的挑高很低,宋九月站直了身子,伸手就能摸到头顶,看样子,这家人家不是很富裕。
就在这时,一个俏丽的少女推门进来,不等宋九月打招呼,就已从宋九月的身体里穿过。
“嗯……又是这种不可互动的幽灵视角吗?”宋九月有点不爽,上次和鱼谈恋爱那次,自由度高到爆炸啊!
看清了少女不施粉黛的素丽面容,正是上次在阿耀的记忆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阿琴。
没想到一上来就能看到正主,可以可以。
阿琴愁眉苦脸的躺在床上,大概是有什么烦心的事。虽然搞不清具体的朝代,但看起来已经开始流行裹脚,阿琴踢掉绣花鞋,解开脚上的裹脚布,在床上滚来滚去。
“唉——”少女琴瑟般动听的声音叹气道,不知在心烦什么。滚了一会儿,阿琴站起身,下地打开了窗户。
宋九月还记得上次来时,在院外见到了一棵袅娜的柳树。那柳树依然在,绿得正浓,条条柳枝垂下,随着春风微微而动。
阿琴趴在窗边,拖着腮发呆,看着那柳树看了良久,忽然又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当真是,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啊。
看样子,阿耀已经走了很久了,起码一年,宋九月想。阿琴看起来已经十六七岁,在古代,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说,时间已经开始变得不友好了。
“十七岁的一年,和七岁的一年可不同啊。”阿琴喃喃自语,被宋九月听了进去。
可惜啊少女,你要等的可不只一年,甚至永远都不会等到了。
早就知道阿耀命运的宋九月轻叹一口气,怜悯的看着阿琴俏丽的侧脸。
“阿琴!”客堂传来一个男人的吼声,听起来不怎么友善。
“爹爹!你回来啦!”阿琴赶忙关上窗,往外屋走去。
宋九月跟着阿琴出去,一个大概四十来岁的男子,扛着一匹绸缎,走进门里,一屁股坐在炕头上。
阿琴接过父亲手里的绸缎,讶异的道:“爹爹,这是?”
“今日我去杜家做工,杜家爷让我给你带的。”爹爹看着女儿,慈爱的笑笑,“说起来,你年纪也不了,嘿嘿。”
“爹!”阿琴把绸缎往炕上一扔,有些生气的道:“都说了多少次!我不去!”
“你这丫头!”父亲登时变了脸色,先检查了下绸缎有没有损伤,这才回过头,满脸怒容的吼道:“你说不就不?是老子养你,不是你养老子!赔钱货!别的不说,咱们就是个下等人的命,杜家爷愿意那你做妾是你的福气,不然你还能怎么办?让老子把你卖去青楼啊?”
阿琴似乎已经习惯了父亲的咆哮,一边假作收拾家里的东西,一边冷冷的道:“我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我要等阿耀回来。”
“阿耀?等那个穷子作甚?”老父亲气得暴跳如雷,“不是我说,莫说你能不能等得起那子立了军功回来,说不得他已经死在战场上了呢?”
老爹完全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现在,他看着柳眉倒竖的女儿,赶紧换了口风:“且不说阿耀如何如何,明年你再嫁不出去,是要加税的啊!税!咱家出的起?老子是出不起!”
“……”阿琴无可辩驳,只恨官府,恨自己是个女儿身。她不再作声,躲回里屋去了。
客厅的老父亲气得团团转,却也舍不得再大骂,只能坐回炕头上生闷气。
阿琴就这么独守闺中,忙时帮父亲做活,闲事心心念念的等着情郎回来。
但阿耀,甚至连封信,都寄不回来。
宋九月陪阿琴等着,又等了足足一年多。
“阿琴!”快要过年了,父亲撩开门帘,看着挑火盆的女儿,急切的道:“今天衙门的人找我啦!过完年,就要加税啦!”
“加税?”阿琴惊叫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可,咱们家哪还交的起啊?”
“还不是怪你个死丫头!”父亲重重的把棉袄丢在炕上,暖和了一阵儿,继续说道:“还好,我去杜家问了问。官人近日里染了痨病,久久还不见好,正愁着呢。等吃过晌午饭,我去找先生算算,要是八字合,正巧把你送进去冲冲喜。”
“冲喜?”阿琴叫得更大声了,“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不然怎的?你能挣出税来?”父亲不甘示弱的吼着。
阿琴蔫儿了,低着头踢着火盆,不再作声。
……
父亲果然去算了八字,正合。杜家也乐得冲冲喜,算了个日子,腊月二十一,就要把阿琴接进府里。
从始至终,没有人征求阿琴的意见,也用不着征求阿琴的意见。
没有一生下来就被溺死,已经是她莫大的福气了。父亲想,父母之命大于天,她还有什么可以抗拒的。
腊月二十一,阿琴流着泪,被两个嬷嬷半搀半推的送上了轿子。她挣不得,也逃不得。
轿子打杜家的偏门进去,阿琴坐在轿子里,再也没有走出过这个门。
连新郎都不曾见,连简单的仪式都没有,阿琴被送进一间简单的偏房,便算做了杜家官人的妾。
第二日起,阿琴被嬷嬷揪着,到房里照顾相公。
相公在床上躺着,不住的咳嗽着。他看到一个新鲜的面孔,挣扎着坐起来,苍白憔悴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娘子便是阿琴?”
身边的嬷嬷戳了戳阿琴的胳肢窝,阿琴吃痛,乖巧的回答道:“是,女……妾身便是阿琴。”
相公看着阿琴略施粉黛的脸,看得痴了:“真好看。”
阿耀也这么说过。阿琴想着,伤心的低下了头。
误以为她是羞赧,相公伸手拉住阿琴的柔荑,柔声道:“娘子莫要害羞,你我,不已成夫妻了?”
一旁的嬷嬷招呼着丫鬟,识相的走了出去。
阿琴想到把手抽出来,却不想这痨病鬼手劲出奇的大。说起来,听说杜家是靠战功起家的。
先是拽住阿琴的手,继而将她揪到床榻上,再扯开裙裾。
阿琴哭着,却连哭都不敢大声哭。雪白的娇躯被骨瘦如柴的男人压在身下。她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眼泪打湿了枕头和床榻。
随着一阵刺痛,阿琴痛苦的闭上眼睛。
阿耀,她想,对不起。
……
过完了年,府里却没一点儿年味。偌大的宅子冷冷清清,面色憔悴的阿琴端着托盘从卧房出来,托盘上除了空空的药碗,还有几张染了血的白绢。
相公已经开始咳血了。阿琴面无表情,走在冷风中,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染了风寒?阿琴想,算了,扛一扛也便过去了。
……
又过了一个月,杜家相公便病死了。
饶是为夫君披麻戴孝,杜家的人对阿琴也没有一丝好脸色。她根本没为府里带来一丝喜气。
往火盆里烧了一片纸钱,冒出来的黑烟呛到阿琴,咳嗽得更厉害了。
最近一个月,她也开始咳嗽,和相公之前的样子差不多,脸色也由此一天天憔悴。昨日还听到两个丫鬟谈论:这女子也没见多好看,娶进来做什么?
阿琴笑笑,又往火盆里塞了张纸。她也不知道自己嫁进来做什么,供那男人临死前享乐?还是为了改善父亲的生活。
庭院里的几颗柳树尽皆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绿。
“咳咳,咳咳。”阿琴剧烈的咳嗽着,她看着那几课柳树,无所谓的笑笑,大概,自己再也看不到它们绿了吧。
二月下旬,下了冬天的最后一场大雪。老爷很高兴,瑞雪兆丰年嘛。
第二天清早,后院的雪堆里,家丁发现了阿琴的尸体。冻的硬邦邦的,身上还穿着嫁进来那天的大红嫁衣。
老爷很生气,让管家把人拖出去,在野地里火化了。阿琴的尸体在一堆木头中消逝,骨灰和木灰无人收拾,弥散在雪地里。
……
父亲扛着扫帚,清扫着院子里的柳絮。天气渐渐暖和了,柳絮也多了起来,真是烦人。
得益于杜家的聘礼,他好几年都不用出去做工了,甚至还有闲心出去嫖。
“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父亲笑笑,抹掉额上的汗珠,似乎这满院子的柳絮也不那么烦人了,“不知道那丫头现在过得怎么样。”
院子外面的石子路上,三五个衙役快步跑过去。
路边的行人议论纷纷:
“怎么了?出什么大事儿了,衙门里出来这么多人?”
“你不知道啊?今儿早上,打更的发现,杜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少全死啦!据说一院子的死人,可一滴血都没流,就像是……就像是活活死在梦里似的!”
“卧槽,这么吓人?”
“可不是吗?不说了,我赶紧找先生算算去!”
手里的扫帚跌在地上,父亲怔了一下,朝着杜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在他身后,一个举着破旗子,穿着脏兮兮黑色道袍的老游方道士,一样向着杜家的方向,慢悠悠的晃悠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