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宋九月挥棍去打,招式精妙,奈何——身子太弱了。
大汉轻易的躲开,一把将宋九月推倒在地:“滚蛋吧你!”
另一个大汉已经上前抱住鱼儿,鱼儿挣扎哭喊着,却敌不过壮年男子的力气。宋九月站起身,疯了似的扑在大汉身上,又抓又咬,像一条疯狗,目眦欲裂。
“妈的!滚开!”
一群人闹作一团,忽然间,宋九月惨叫一声,跌坐在地,肩膀上潺潺的流着鲜血。
其他三人,瞬间静了。没拿刀的大汉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道:“老三,你来真的?”
拿刀的老三也慌了神:“我……我就是吓吓他!没想动刀啊!”
鱼儿看着宋九月血流满地,怔了一阵儿,忽然像个泼妇似的大喊起来。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疯了似的往老三身上扎去。老三吃痛,也着急了,反手一刀,刺在鱼儿腹部。
“……”之后,两个壮汉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强奸和杀人,是两码事。前者发配充军,后者秋后问斩。
面面相觑的两人对视一眼,飞快的逃走了。
“鱼儿!鱼儿!”宋九月捂着肩膀,爬过来,着急的查看着鱼儿的伤势。一柄切肉短刀,深深的刺进鱼儿腹中,鲜血染红了满是泥污的裙裾。
“没事!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一定没事的,一定……”宋九月胡言乱语着,轻轻摸着鱼儿的脸颊,心翼翼的想要把鱼儿扶起来,却被女孩的一声哀嚎打断,不敢再轻易动作。
鱼儿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面色满是慌乱,却抬头问着宋九月:“哥哥,你的伤怎么样?流了好多血,你……”
“我没事!哥哥身体好,这点血不算什么的,你别说话!别说话……“宋九月急的眼眶发红,手忙脚乱的想要帮鱼儿止血,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行,我就要说,就说。”鱼儿似乎预料到什么,忽然任性起来,“就算治好了,我这肚子,大概也……不能给你生孩子了。”
“没事,不要孩子,就咱俩,咱俩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不要孩子!”宋九月按着鱼儿的腹,鲜血却仍旧从指缝间不断的流出。
鱼儿面露难色:“那怎么行,你是宋家单传,不能无后的。我……”她疼的吸了一口凉气,才继续说道:“我,怕是不行了。哥哥,你考取功名后,一定要找个屁股大的,好生养的娘子,能生儿子。”
宋九月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滴在鱼儿肚子上,和血混在一起。他哭着,大声的道:“我不要!我就要娶你!要儿子的话,你来生啊!你不许死!”
喘着气,鱼儿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她挤出一个笑,安慰着宋九月:“好,我嫁给你,哥哥,咱俩成亲好吗?”
“好!”宋九月想也不想,带着哭腔喊道。
甜甜的笑着,鱼儿指了指自己白天买的一包衣服:“哥哥,把那个打开。”
宋九月急忙照做,打开了包袱。果然,里面根本没几件衣服,只有一件,一件红色的嫁衣。
“本来,我就不用什么衣服嘛。可今天在那店门口,看见这嫁衣,我就挪不动步了。凤冠什么的太贵了,就够这一件儿衣裳的钱。哥哥,你不会怪我乱买东西吧?”鱼儿惨白的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宋九月。
抹了把眼泪,宋九月不住的摇头:“不怪,怎么会怪你。你想要什么,买就是,以后也是!我赚的钱,都要你来花!”
“这可是你说的哦!”鱼儿狡黠的笑起来,却又疼的笑容变了形。喘了口气,她抬头望着破烂的天花板,忽然决然的道:“哥哥,可不可以,再容我任性一次?”
“好!”宋九月有求必应,“想做什么都行。”
鱼儿笑笑,语气里满是歉意:“可以帮我换上嫁衣,咱俩成亲吗?”
……
宋九月不敢拔掉鱼儿腹部的刀。嫁衣罩在外面,胡乱的系着。之前的簪子不知去哪儿了,鱼儿披散着头发,一副很不讲究的样子,但宋九月,觉的很美。
“难怪嫁衣都是红色,这样,染上血就看不出来了……”鱼儿喃喃自语着,觉着少了点什么。忽然,她灵机一动,伸手从腹部沾了些鲜血,抹在早已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唇上。“嘿嘿,好看吧?”
宋九月点点头,泪中带笑的回答啊:“嗯,很好看!”
鱼儿一副窃喜的表情,却故作一番傲娇,清清嗓子命令道:“哥哥,扶我起来。”
宋九月扶起站都站不稳的鱼儿,听着肩膀上的丫头继续说着:“冲……冲着门,听我口令。不对,你来喊,你是一家之主嘛!”
领会了鱼儿的意思,宋九月抹了把鼻涕,搀着新娘,两个人冲着庙外的夜空,屈膝跪地。
“一拜天地!”带着哭腔,宋九月大声的呐喊着,带着完全倒在他身上的鱼儿,奋力行了跪拜礼。
再次站起,二人转了个身,对着滑稽简陋的龙王像再次跪拜:“二拜龙王!”
到了夫妻对拜的时候,宋九月跪在地上,把鱼儿摆至自己对面,却不曾想她早已力气全无,一头扎倒在新郎怀里。宋九月赶忙接住她,跟着低倒了头,快速的喊道:“夫妻对拜!”
终于拜了堂,鱼儿躺在宋九月怀里,费力的伸手为他抹去一些眼泪:“不哭,相公~”
“嘿嘿,我就知道,咱俩总有一天会成亲的。哥哥……不,相公!我还记得嘞,你七岁时,第一次去读蒙学,我去接你放学。回家路上,你很是和我炫耀了一番,别的男孩子都没有姑娘来接,就你有。我说,那你怎么感谢我啊?你想了半天,跟我说,吃糖葫芦吗?我说不吃,你说,那……那你嫁给我吧?当时我就笑了,觉得这是天底下顶好的事,比糖葫芦好的多。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忘过你这句话,十年了,一直没忘。后来,我爹欠了债被砍死,我被卖到青楼。训教的这一年,我在楼里,一刻也没曾忘记过你,心心念念的等着你考取功名,回来给我赎身。没想到,还未曾,乡试,你就已经带我私奔啦。嘿嘿,真好!真好……能够嫁给你。”
早已泣不成声的宋九月说不出话来,攥紧了鱼儿的手。
“哥……相公!”鱼儿喊道。
宋九月强行忍着哭声:“鱼……不,娘子,怎么了?”
“嘿嘿,你再叫我一遍?”
“娘子!”
“嗯!相公!”鱼儿惨白的脸笑靥如花,似乎这是天下最美的情话。
“相公,你还记不记得,你时候问我,你会不会游泳啊?我说不会,你就笑话我,说你叫鱼,怎么能不会游泳呀?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看我身子,坏人!”
宋九月破涕为笑,哄着她:“对,我是坏人,就是想偷偷看你身子。”
“对吧?”鱼儿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别提多得意了,她笑着,“那,我既然叫鱼儿,等会儿,我死了,你便把我,沉入外面那条河吧。死到临头,让我人如其名,真真正正的做一回鱼吧。”
宋九月一个劲儿摇头:“不行,那怎么行?”
“听我的!”鱼儿的声音有气无力,却充满了不容置疑。“你受了伤,手脚不方便,也没力气挖个坑把我埋了。就算埋了,此地风水,估计也不太好。至于火花,更是不妥。思前想去,还是水葬方便。没事,我可是鱼儿呢。还有,虽然龙王没保佑我,但他老人家保佑你了呀,你一定能安然无恙,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以后,一定要敬神哦。还有,你若是得空,我忌日时候,烧些衣服,要红的,我喜欢红的。我还想吃饺子,一并烧来可好,还有,还有……”
鱼儿的声音越来越,最终,毫不可闻。
宋九月抱着自己的新娘,嚎啕大哭。哭了许久,他擦干眼泪,抱起鱼儿,一步一步往庙外走去。
他抱着妻子,站在河边,看着她唇上干涸的胭脂血,美的让人情不自禁的笑出声。
“抱歉,鱼儿,你要我做的,可能做不到了。”宋九月轻笑着,看着鱼儿的睡容,一字一句的说着,“没有你,我岂能独活。”
河边,怀抱自己全世界的新郎官纵身一跃。
夫妻二人,终于水中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