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之欲出的尖叫声停在唇边,然后用指甲狠掐了下自己,硬生生把这声喊叫憋了回去,用力闭上眼睛欺骗自己:这是在地上呢,不高,一点都不高。
但前后左右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实在让他难以忽视,叫的最大的就是那个五大三粗的老大哥,听声音都带哭腔了:卧槽!我要下去!
莫思秋虽然也是喊的,但明显淡定几倍:你别动你的扣!会摔死的!
坐在他旁边的司南自然也喊了出来,不过是笑着喊的:啊莫你怎么不喊出来啊!
莫听白嘴唇都不敢开启,生怕这一声叫出来直接就停不下来了。
好在这十几米结束是个小的缓坡,周围又是一片嬉笑声,身后那对小闺蜜在吐槽对方刚才声音喊得太大。
莫听白感觉自己头冒金星,要是现在能下去,他绝对毫不迟疑地第一个往下蹦。
这一个缓坡紧接着的是缓慢往上走的一段,司南在他耳边喊:你喊出来就好了!坐过山车就是要喊出来才好玩啊!
莫听白自觉心里素质还是可以的,就这几秒钟的时间就平静了不少,他试着张了下嘴:小孩子才叫嗷
坠落来得猝不及防,莫听白眼睛也没来得及关,嘴巴也没来得及闭,一声吼叫就从嗓子眼里冒了出来,他指甲快要扣进肉里了都没能把这声吼叫摁下去。
司南别听!莫听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着。
好司南欢快回应,抬起张开的手臂放在了耳朵上。
然后抬起的手臂又被抓了下来,莫听白的大手紧紧包裹着他的。
他们一同和着风声的伴奏尖叫。
过山车之旅在耳膜和嗓子的双重受折磨下结束,下来的时候莫听白在上面过了好几秒才开始动弹。
东北大哥直接瘫软地哭着拉着莫思秋的胳膊不放,莫听白庆幸在这人的对比下自己还显得没那么夸张。
一直到下了过山车好久,莫听白都仿佛还能感觉到身体一截一截的分裂尚未归位,手指末端电流似的涌过司南手指的触感,心脏砰砰跳得不行。
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和单纯遭受刺激和惊吓后的心跳不同,现在的感觉有点像无数个小人在他身体内处载歌载舞,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事物双重叠影,耳边有人在一下一下敲击。
他去握了司南的手。
他不想让司南听见自己示弱,但他去握住了司南的手。
这是什么意思?
那天拍摄海报时伸手去拉司南时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他为什么这么做?
只是队长的责任?
莫听白!
司南的一道刻意压低的叫声唤回了他的思绪。
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司南问。
没有。他说,目光立马转向莫思秋,你还有什么要玩的?
莫思秋摇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没有了。他可不想再惹他哥生气。
你呢?莫听白又问司南。
司南笑:你们玩开心了就好。
那买个纪念品吧。莫听白说。
几人走到游乐园内的纪念品店,莫思秋挑了几件游乐园项目的微缩模型,司南却没有挑。
莫听白问:怎么不挑?
司南说:没有喜欢的。
莫听白说:你还挺直接。
是啊。司南对着他笑。
小苍兰?莫听白忽然说。
司南:?
莫听白挑眉:你不是喜欢这个花么。
司南点点头又摇头:还是不要了,你花粉过敏。
莫听白哼笑一声:我说了要送你花,就是天塌下来也能送的出去。
莫听白让他在纪念品店等着,自己迈步往外走。他记得路上看到了一个卖糖人的小摊,摆着各种糖画成的小动物和红脸娃娃,做朵花应该也很容易。
果然,在转了几个弯之后看到了那个做糖人的大爷:你好,小苍兰可以做么?
小苍兰?当然可以。大爷抬头看了下莫听白,笑了一下,是买给女朋友吧?
莫听白脸瞬间烧红,否认道:不是。
大爷一脸了然:大爷懂。还没追到是吧?
莫听白低声再次否认:没有。
大爷哈哈一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爷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脸皮也薄,不过就没你这么勇敢了,要是我年轻的时候能知道给人家送朵花,也不至于现在只能给别人送幸福,你说是吧年轻人?
小苍兰花语,幸福。
大爷行云流水地做好晾干递到莫听白手里,带着糖渍甜味的一只惟妙惟肖的小苍兰就这么活灵活现的出现了。
莫听白拿着糖花怔了一下。
大爷开口道:快去吧!糖化了可就来不及了。
他付了钱迅速离开。
司南和莫思秋正等在门口,见到他手里的糖花后莫思秋眼睛一亮:这是送给我的吗?
莫听白略过他伸过来的手直接把东西递到司南手里:小苍兰,说要送给你,就一定会送。
司南开心接过:谢谢你啊莫听白。
他拿着这只糖做的小花爱不释手,左右端详着不肯吃下去。
忽然,旁边一个和女友嬉闹的男人经过,胳膊一捣把糖人碰到了地上。
脆弱的小花瞬间摔成了四半。
莫听白突然想起了小苍兰的花语,还有大爷那句糖化了就来不及了。
所以这是上天在给他提示,他一个花粉过敏的人和一个喜欢花的人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吧。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司南蹲下去,把碎掉的糖人捡起,一半一半地在手心上拼回完整,然后拿起落地时立起来的那片叶子放进了嘴里,冲着他甜甜一笑:碎了的糖也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 大爷:我已洞悉一切。
抱歉今天晚了,24小时内2分评都有红包
第37章 入迷第三十七天
从游乐园离开, 莫听白先开车送了莫思秋去酒店,然后和司南一起向宿舍别墅走。
路途前十分钟,一向话多的司南却反常的一路无话, 莫听白脑袋里反复回想着司南把掉下的糖拼起吃下抬头冲他笑的场景。
虽然司南吃掉的那块没有沾地, 但放在平时洁癖如他第一反应就是脏死了, 但这次反应最大的却是快要跳出嗓子的心跳。
他开始为自己在看到花碎时下意识的想法感到害怕, 虽然他并不歧视少数性向, 但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接受的自己都是异性恋, 怎么会对司南产生这种想法?
如果司南知道他对他产生过这种想法, 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变态。
车里越安静, 莫听白心就跳的越快,快到他感觉只隔了几十公分距离的司南能完全听到这个声音。
他抬起右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落下时摸索着把车内音响打开了。
听着安静的前奏, 莫听白的心才算安定下来一些。
但越听越不对劲,第二小段音节出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首是什么歌。
Oh,too see without my eyes
ime that you kissed me
《Mystery of love》,一部著名的同志片主题曲。
他手忙脚乱切换。
脱下长日的假面, 奔向梦幻的疆界
《拥抱》, 很好。
My lot humor
he giggle at a funeral
o church》。
很好很好。
林正你可真行。
车内曲库都是林正选的歌, 不把他的歌放进去也就算了, 他这一会儿切了三首了, 全部都是同志歌曲。
平时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干脆抬手直接关掉, 摁下之前,司南却突然开口了。
糖化了。他说。
莫听白偏头看了一眼, 司南手里拿着一根短短的木签,签子上附着片已经看不出形状的糖片,因为边缘融化, 原本碎掉的部分反而破镜重圆了,只是小苍兰早就没了。
原来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是一直在盯着糖看。
我把空调开低点。莫听白说。
然后把关闭音箱的手转到了空调调节钮。
谢谢你啊莫听白。司南又说。
莫听白说:不是谢过了,还谢。
司南盯着他的侧脸说:那会儿是谢你给我买糖,现在是谢你带我来游乐园。这是我第一次在真正的游乐园里玩。
家里专门给他建的游乐园就不作数了。
莫听白稳稳当当转了个大弯,伴着轻缓的音乐声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也是第一次。
司南没有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等着莫听白继续说。
小时候我妈工作忙,每次答应了生日去游乐园都会爽约,后来我爸走了我妈出国,我赚了第一笔钱,自己买好了游乐园的票,然后在门口坐了一整天又自己回去了。
司南没有去问他为什么没有进去,只是觉得说出这些话时的莫听白眼睛好黯,他很想飞到十几岁时的莫听白面前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进去。
坐旋转木马,坐过山车,吃糖人,做一切一家人可以做的事。
莫听白没有停下,继续说:我以为他们带走了莫思秋,至少会让莫思秋的童年比我好些,但并没有。
莫思秋也是第一次有人陪着去游乐园。
我有时候就想,既然没有时间养孩子,为什么一定要生呢?就这么紧要把自己的基因遗传下去么?说到这里时他忽然苦笑了下,结果还差点出了意外。
你不觉得,对于一个十六岁的男孩来说,莫思秋有点太矮了么?莫听白忽然提问,让司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莫思秋其实也有一米五多了,但因为身体瘦弱脸又胖嘟嘟的看起来比自己的真正身高和年龄都要矮上一截。
但这在他从前的世界里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在漫画的世界里,十六岁的小孩别说是一米五,如果设定是正太性格,为了区分开作者就是把他画成一米二,也没人说违和。
可现在是现实世界啊。
所以是生病了吗?
司南忽然觉得非常抱歉,他好像还说过不止一次摸头不会长高这样的话,这样岂不是很让人伤心。
莫听白说:我妈生他当天还在实验室工作,七个月不足月早产,生下来后在保温箱住了三个月,倒是在医院里足了月。
也许是觉得氛围有点太低,莫听白试着讲了个笑话,然后发现不止他自己笑不出来,司南也没有任何笑意,他始终认真无比的看着他,听他讲完所有的话。
后来莫思秋的身体一直不算健康,比同龄人发育的晚了很多,几乎是一口药一口饭喂大的。也因为身体不好,全家没一个人舍得说他重话,惯的像是个小皇帝,只有我总是趁我妈不在的时候欺负他,因为他没有说因为什么,偏偏他还最喜欢粘着我,然后因为这件事我被我妈打过好几次。莫叔叔哦我没告诉你我妈改嫁后嫁的人也姓莫吧?
司南摇了摇头。
他知道莫听白跟的是母姓,他就自然认为莫思秋也是跟着妈妈姓,没想到还有这个原因。
所以在出国前都是有权威的哥哥陪着长大的莫思秋自然成为了一个十足的哥控,素昧平生的莫听白.粉丝会认为他拖了莫听白后腿而讨厌司南,莫思秋这个时刻关注着哥哥的亲弟弟自然就更有理由了。
虽然这并不是真相。
莫叔叔其实是个挺好的人,他是我妈一个研究院的同事,我妈打我的时候他还会护着我。后来他们走了,也没人打我了,也没人护我了。
我护着你。司南的声音混在一段歌词间奏中钻进他的耳朵。
下一秒音箱里响起的恰好是那句and whatever I laake up。(我破败不全,你修残补缺)
莫听白顿了一下,他没有转过头去对上司南的目光,只是继续说:所以我不怪他们带走的是莫思秋,也很庆幸她把我留在了麦娱。
你现在拥有很多粉丝和队友,司南说,我是你的队友,也会是你的粉丝。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Troye Sivan慵懒的声音在空气中迷幻一样地跳跃。
Pizza boy, Im speeding for ya(披萨男孩,我将飞快朝你前进)
married tonight if you really wanna.(如果你愿意,今晚我们就私定终身)
他慢慢将车停下,靠在路边,将车窗打开望着还未入眠的窗外。
风和路灯一起灌进车来,莫听白的胳膊搭在车窗上,他此刻很想抽一根烟,虽然他毕生唯一的一支烟奉献给了戏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吸完了秋风做的凉烟,转过头来看向司南。
司南。他说。
嗯。司南答应。
你喜欢我吗?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司南说:喜欢。
他感觉风在那一瞬间停止,音乐也模糊成了喑哑的腔调,路边酒店门口亮起的灯光碎成了星河,摇摇晃晃地洒了他满身。
司南继续说:我说过,我会像你的粉丝一样喜欢你,守护你。莫听白,你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