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淡紫纱裙,不着粉黛,斜枕在一边胳膊上,长发只用一根金簪随意绾起,几缕细发掠过脸颊,垂在细长的颈间,睡得恬淡怡然。
腻白的手指捏着毛笔,笔尖斜斜地搭在纸上,洇染了一片墨。
桌上的宣纸上写着半句残诗:“梨花淡白柳深清。”
是东坡先生的《东栏梨花》。
景晞俯身轻轻从她指间把笔抽出,补上了下一句:“柳絮飞时花满城。”
浅白端着新煮的茶,迈入门槛,正欲唤王妃,却对上了王爷看过来的眼眸,王爷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噤声。
浅白放轻了脚步,小心地把茶壶放在一旁桌上,不发出声响。
饶是王妃说过,王爷之前是装傻,现在看着不再傻里傻气的王爷,浅白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
浅白垂首立在一旁,听候主子吩咐,许久,屋里仍是很静,王爷并没有叫他做事。
再抬眼看去,王爷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把折扇,正轻柔地给王妃扇风取凉。
入了夏,天气转热,正午当头,睡久便会起一层细汗,王爷扇子轻扇,带出来一阵阵缓缓的凉意。
浅白觉着自己站哪都有点多余,思来想去,还是出门候着了。
窗外的树上,飞来两只画眉,停在枝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沈飞柳迷蒙地睁开眼,抬起头时,只觉脖子酸疼,刚揉上脖子,半边臂膀细细密密的麻意袭来,沈飞柳倒吸一口凉气:“麻了。”
半边胳膊搁在桌上,动一下就酸麻。
景晞放下扇子,一只手扣在她肩上,一只手抓起她的小臂,强行给她活动开。
一时间,整条胳膊像是被千万根同时扎,说疼不疼,说酸不酸,说麻不麻的,总之就是很难受,沈飞柳忍不住一阵惨叫。
但下一刻,整条胳膊难受的感觉都消失了,这条胳膊回来了。
浅白听到声音跑进来的时候,王妃正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胳膊嗔怒,王爷立在一旁浅笑。
浅白觉得,自己还是出去比较妥当。
“你知不知道胳膊麻了,不能碰?”沈飞柳抱着自己的胳膊,心疼不已。
“这样好得快一点。”景晞在笑,看着眼前人儿,眉眼蕴着薄怒,半边脸颊还带着刚才睡出来的红印子,嫩红的唇微微嘟着,可爱至极。
为了不让她再恼,他已经极力地把唇角压下去了。
“我就不要好得快一些,偏要让它慢慢得好。”沈飞柳起身要走,看到了桌上的字,在自己睡前写的那句诗旁边,多了一句诗,应是王爷写的。
那字如松般刚劲有力,沈飞柳瞄了王爷一眼,字还不错。
再往上看,纸上多了一片晕染的墨,沈飞柳摇头叹道:“可惜了。”
拎起宣纸,折了几折,扔到了一旁废纸筐里。
睡得久了,喉咙有些干,沈飞柳去桌边寻茶喝。
景晞俯身将那张两人一同写诗的纸,从废纸筐里捞了出来,背在身后,追到沈飞柳身边,笑问:“可愿同我一起游湖?”
沈飞柳听到“游湖”二字,就压不住欣喜,上次跟宁兰去那天都没顾上看风景,再加上这些日子在家着实憋闷,想去是想去,可太快答应了,又显得不大矜持。
沈飞柳垂眸,缓缓将额前的发别到耳后,似是沉思了一番,淡淡回道:“好吧。”
景晞一双眼眸都在她身上,将她的所有神情都收入眼底,看她故作矜持,起了坏心,忽而思索着皱眉道:“今天是不是太晒了,不若改日再去吧。”
“哪里晒了?天气好着呢,游湖正好不冷不热。”沈飞柳急着说了一通,看了看外面的天,转回头时撞见了他眼底的坏笑,一张脸瞬间通红。
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索性一跺脚,气道:“不去了。”
沈飞柳气呼呼要去里屋,却被王爷挡住了去路,一时没立稳,撞到了他怀里。
自投罗网可别想跑。
景晞将她打横抱起,抬脚就往外走:“偏要你去!”
大白天的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沈飞柳扑腾着脚要下地。
“别闹。”景晞低头在她耳边柔声道,“又不是第一次抱。”
沈飞柳想到那夜醉酒失态,瞬间泄了气,揪着他的衣服,把脸埋了进去。
浅白正坐在屋檐下绣帕子,见人出来了,放下手里的活计,呆愣在当场。
我看到了什么?
王爷抱着王妃走了?
第30章 酒楼遇险
这次去游湖,除了赶车的车夫,没带任何随从。
马车上,俩人相对而坐,景晞支着头看着自己的王妃,而王妃低着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为什么这一阵子一直躲着我?”沈飞柳双手捧着杯子,看着茶面上荡漾的水纹。
“有事在忙。”景晞欺身向前,离得近了,放柔了声音,“往后这阵子都没什么事了,可以一直陪着你。”
两人几乎快碰到了鼻子,沈飞柳向后躲开,整个脊背都贴到了车壁上,低头饮了一口水,看向一旁:“谁让你陪了。”
出城的时候,马车行的缓慢,这段日子去游湖的人不少,城门又比往日管的严,盘查的仔细,马车几乎行不动,只能停下来等着。
沈飞柳无聊,掀了帘子透过小窗往外看,恰好正对着告示栏,正中央最醒目的位置贴着一张海捕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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