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沈飞柳拿起木匣子里的玉镯,戴在手腕上,冰冰凉凉绕着手腕,心里也跟着静了几分。
帘外,小丫头还跪在那里。
她领着浅白掀了帘子出来,把小丫鬟拉了起来,看了看她脸上的指印,安慰道:“疼吗?你不要怕,她不是冲你。”
小丫鬟这才敢哭出声来,噙着泪不敢埋怨。
“这边不用伺候了,去歇着吧。”
小丫鬟平常不在屋外伺候,东院的人都知道,小姐房里只要有浅白在,屋里屋外都不用他们伺候。
今日若不是突然听到老爷夫人来,小丫鬟忙跑过来打帘子,也不至于挨这一巴掌,心里觉得委屈,得了小姐的安慰也好受些,忍着泪告退了。
小丫鬟走后,院子里空荡荡的。
有风回旋,卷起一两片落叶,风停,再一片片飘落下来,不过是些身不由己的可怜物罢了。
“这里不能待了。”
长廊尽头拐角处,贴着墙边吹起一片粉色衣角,只是一瞬,风停了,衣角落了回去。
夜幕已下,西院还亮着灯,沈飞嫣一向早睡,今日却反常,披了件袍子从床上起身,听了来人回的话,惊喜道:“她真这么说?”
粉莹从东院一路小跑过来,脸上潮红:“奴婢亲耳听到的,方才她站在院子里说的,说这里不能待了。”
粉莹自从被东院赶出去后,在后院里干些洒扫的活。有一次,被沈飞嫣遇到了,沈飞嫣想着粉莹曾是在沈飞柳屋内伺候过的,说不定能有点用,就把她带到了西院。
粉莹感激二小姐,也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一天到晚都在想方设法打探东院的消息。
今晚,老爷夫人往东院去的时候,她趁人不备,溜了进去,躲在墙角,碰巧听到了这么一句惊世骇俗的话,不敢擅动,一直等到大小姐回屋,才捂着砰砰跳的心脏跑回了西院。
“她这……可是想要逃婚?”沈飞嫣双眸发亮,又压制着情绪,缓缓坐了回去,“你最近常盯些,有什么动静都来报我。”
第9章 三人密谋
夜已深,沈府上下除了夜巡的,均已睡下,东院却悄无声息地亮了盏昏暗的灯。
“你可看清了?”沈飞柳批了件外袍,倚在床头,问向正点灯的浅白。
浅白把灯罩罩上,点头回道:“那身形,跟粉莹丝毫不差。”
“往哪个方向去了?”
“西院。”浅白悄步走到床沿坐下,“前阵子就听说粉莹被带去西院了,想着她能安心做事,没想到是个不安分的。”
沈飞柳看着灯罩下燃着的火苗,竖直着向上燃着,安安静静发着光,这光映在了沈飞柳眸中。
“该听的大概都被听到了,暂时不能走了。”
“小姐,当真要逃婚?”
“沈家不让留,李家要我死,左右去不得,不如死外面痛快些。”沈飞柳扯掉了外袍,躺回被子里,侧身朝里,闭上了眼。
浅白不知小姐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但她知道小姐心里的苦,看着小姐从被子里露出来的单薄的肩,她轻轻拉了被子给她盖好,若是有个人能护着她就好了,哪怕只是像这薄被一样,给她一点点温暖也好。
天亮了,是个晴朗天,沈盛利心情不错,吃罢早饭,在临水的游廊里侍弄他的盆栽松树,正是春季,光线尚好,枝叶葱郁。
沈盛利拿着剪子,剪掉直愣愣往上长的枝丫,留下弯弯扭扭的姿态。周氏在一旁坐着,倚着柱子,描绣花样子。
一顶紫流苏宝盖小轿至沈府门口停下,随轿的丫鬟上前施礼:“奉国公夫人之命,接表小姐去府上小住。”
安国公夫妇时常隔一两月,就要把自己的外孙女接去住一小阵儿,是以守门的认得前来接人的丫鬟。
守门的把人带到偏厅稍后,自去廊下找老爷。
沈盛利看守门的慌里慌张往这边赶,以为是李家来送聘礼了,放下手中的剪子,整了整衣衫。
守门的一路小跑至廊外,在台阶下行了一礼:“老爷,国公爷府上来接大小姐去小住。”
“什么?”沈盛利没料到,周氏也是一惊,站起了身。
安国公向来不喜与李家有攀扯,这点沈盛利夫妇心知肚明,自是这次婚事一直瞒着安国公,想着等生米煮成熟饭了,俩家结了姻亲,他也只能接受。
到那时,顶多挨一顿训,安国公不可能去夫家把人给带走。何况,那是李家,新妇若是被人直接上门带走,下的可是李家的面子,真到那时候,就是李首辅和安国公俩家的矛盾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事就与沈府没有干系了。
这些年,安国公早已不扶持沈府了,唯一跟沈府有点牵连的就是他这个外孙女了,若是没有沈飞柳在,安国公怕是恨不得将他这个女婿踢出京城,省的碍眼。
若非如此,沈盛利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李家头上,眼下沈府入不敷出,坐吃山空,再不找个靠山,偌大的家就要败在他手上了。
这档口,要是让安国公知道他们要把沈飞柳嫁到李家,这事非黄了不可。
周氏与沈盛利对视了一眼,上前搭上沈盛利的胳膊,小声道:“可不能去。”
沈盛利按了按她的手:“我知道,可眼下人都到门口了,得想想法子。”
周氏松开手,向守门的招呼道:“去跟他们说,大小姐今日去玉罗观上香了,叫他们改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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