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手机了?”
电话那边孔薇薇摇着头,声音放得非常低。
“我爷爷睡午觉还没醒,这是我偷偷拿了他手机给你打电话的,我想明天去重新买套卷子,你陪我去吧……”
陆郁自然不会拒绝,她答应了声,说:“行,那明天在哪里等你?”
孔薇薇想了想,“要不就在三中门口吧,十点半。”
“好,那我明天在那里等你。”陆郁说完,忽然在听筒中听到一句沙哑的咒骂。
孔薇薇急忙说了声明天见,匆匆挂掉了电话,耳畔响起“嘟嘟”的忙音,陆郁拧起眉叹息了声。
其实说起来,孔薇薇比她还要不幸,十岁那年丧母后,父亲把她从山村里接了回来,但一直不受家里人待见,就连爷爷nǎinǎi都懒得用正眼瞧她。
更详细的孔薇薇没和她说,但估计她在孔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孔倩那么明目张胆地欺凌她,孔家人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二天,陆郁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米黄色的羽绒服,套在身上肥肥大大的。
十点半,三中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天气严寒,陆郁往手心里哈了两口气,跺了跺脚。
很快转角处跑过来一个娇小的女孩,跑到陆郁跟前时喘息了几下,抬起脸笑了笑。
孔薇薇刚下车就跑了过来,镜片上沾着迷蒙的水汽,陆郁佯装嗔怪地瞪着她,抱怨:“你怎么这么慢。”
说话间递过去一张纸巾让让她擦眼镜。
孔薇薇傻傻地笑了声,摘下眼镜擦干净水雾,重新戴上后,镜片后的眼里有些疲倦,不如以往明亮。
上学期间一直没见她回过家,无论什么时候都待在学校,她家其实离得并不太远,只是不想回。
陆郁见过一次她爸送钱过来,那时是下午,天上还下着小雨,站在走廊上,孔薇薇低着头,那个高大的男人一直在训斥她。
男人走后,孔薇薇偷偷抹干净眼泪,再回到教室时,眼眶红红的,看见陆郁时,仍然笑了笑。
这个女孩,柔弱但又坚强。
陆郁心疼地捏了下孔薇薇冻得发红的耳朵,说:“你不是刚买了卷子吗,怎么又要买啊?”
孔薇薇垂下眼看着路边的积雪,为难地说:“被……被我弟弟撕去折飞机了。”
陆郁蹙了蹙眉,“他都初二了,又不是小孩子,有必要这么幼稚吗!”
孔薇薇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他就是这样,家里谁都管不住。”
“陆陆,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别瞧不起我好不好?”
陆郁疑惑地眨了下眼,点头郑重其事地答应:“好。”
“边走边说吧。”孔薇薇咬着唇,朝书店的方向走着,陆郁走在她的手边,轻轻挽住她的胳膊。
“我其实是私生女,用现在的话说,我是小三的女儿。”
孔薇薇从来没有将这些事告诉过别人,在山村生活的十年远比在孔家生活的七年快乐,妈妈虽然身体不好,但疼她爱她,而不像这里,除了陆郁,所有人都只把她当空气当耻辱。
“当年他进山考察,遇到了我妈妈,两个人一见钟情,但他没有告诉妈妈他已经订婚了。”孔薇薇顿了一下,“他们在一起过了五个月,妈妈怀了我,可第六个月的时候,他走了,再也没回来。”
“妈妈死的时候我才十岁,从我记事起,我一直很奇怪村里人为什么偷偷骂我是野种,后来妈妈没了,村长忽然找到我,说我爸爸要接我来城里享福,叫我赶紧收拾东西。”
“妈妈送去火化的那一天,我第一次看到了他,长得真高啊,黑色的西装,锃亮的皮鞋,绷着脸,看着很严厉的样子,看到我时勉强笑了下。”
“我躲在村长的背后,他朝我走了过来,喊了声我的名字。那时候我还不恨他,只是有点怕他,可七年过去了,我怕他,但也恨他。”
孔薇薇声音慢慢低了下去,鞋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呀的声响,眼眶不知不觉变得酸涩。
陆郁静静听着,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她听着孔薇薇的经历,重生前的六年,被抛弃的滋味感同身受,心头仿佛悬了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