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是魂,捉的是意,哪来的自圈牢笼?就算让她与你徒弟比水墨泼画,你也比不过她!”
苏老头子都吹成这样了,柳舒言叹了口气,扶着台面翻上来。待她想搭把手给汲星洲时,那两老头子又来了:“就算是夫妻也不能一同画一幅,若是你们分开来俩,我们的徒弟也要出两人。”
“我不参加,就近看热闹而已。你们爱几人上就几人上,动笔不行,想动手也可以。”说罢了,带着白狼面具的少年从他们身后搬来了一张凳子,自己选了个靠近柳舒言这边的角落坐下了。
这一通操作硬是把人看得发愣,两老头子的话也不知怎么接了。而柳舒言早知他如此,卸下了长剑抛去给他:“帮我保管。”
汲星洲接住了,兴致才勉强提了几分,研究起她这把剑来。
“行了,照我说你们俩的徒弟就一起上,主题也由你们定,当场三炷香作画,再公开评审。”苏逸春确定了人,言行越发嚣张。
两老头子气得不行,但也知这条件对他们有利,舍不得拒绝,面上还是要做一步退让:“既然苏老都这么说了,我们是讲理之人,总不能让你吃亏。不如主题就按你方才提过的泼墨画,强项相抵,柏先生觉得如何?”
自柏经义一朝筑基返老还童,追着他喊“柏老”总觉得不合适,于是就改称呼为“柏先生”,他的妻子胡燕儿也是一位博览群书的大儒,被尊为“胡夫人”。
柏经义自然清楚他们各揣着的小尾巴,但他乐得看热闹,没得胡子抚了,便把手背在身后,含笑点头:“当然可以。虽然主题为泼墨画,但是作画的方式也分了不同。我建议还可加大难度,三幅画卷放到一处,先把墨泼了,再由他们挑了去创作。”
“可以,但由谁来泼?”
众人看向了柏经义,由他来最能让人信服。可他推却道:“我只做评委,还是不参与为好。”
“再从台下挑一人?”
“万一挑到你们书院的人偏帮呢?”两人又争了起来。
苏逸春冷笑了一声:“那由着你们先选画卷,到时自己眼光不好、画工不达意,总怪不得别人了吧?”
又争了几轮:
“墨由着你们泼,顺序就猜拳,总行了吧?”
“行!”
到底是青衫的老头子上去展示了三幅画纸,然后研好了墨加水晕开来,泼了上去。他本有意控制手劲,让三幅都差不得太多,但又觉得没劲儿。二比一,他们两个徒弟总不见得运气都比别人差,所以干脆手抖了下,最后一幅泼的面积是最广的,淡墨在中后晕开了半卷。
由于画要赶在墨干之前,柳舒言三人早在他动作时就已经背过身猜好了拳。不巧的是,她输得早,排在了最后挑,被留下的正是那副染墨得最厉害的。
柳舒言扎好了袖子方要把画端去一旁,顺便摇晃一下让墨晕出她想要的形状,就被人喊住了:“都到台上来了,有何见不得人的要戴着面具?”
“怕才华溢出来吓到了你们不行吗?”苏逸春哼了一声。
柳舒言确定他是认出了,刚想抬手把面具取下,又被苏逸春训道:“愣着做什么?墨干了,你还画什么泼墨画!”
行吧。柳舒言赶紧抖着画回到自己的画座上。泼墨画讲究浑然天成,创作自由,多见于山水花石,当然还可以发挥出更多。她这画中一大团墨,能诠释的她第一反应就是兰亭抚柳,莲池游鱼,这离他们想要的“大气”相距甚远。
但,管他的呢。
柳舒言研出了浓墨在想要的地方泼洒,再晕开。稍干了后再用细笔勾勒,偶尔再泼点水,再沾上浓墨。这泼墨画选得也甚合她意,就算她胡乱来,没有章法,连苏老头子也挑不得她的错处。
赶在三炷香落下,三幅画也挂了出来。
汲星洲早在柳舒言开始动笔时,就挪到了她身后看,身边也热闹,苏逸春是一直站着,柏经义也偶尔会过来,后来时他身边还多了一个鹅蛋脸的年轻妇人。
再后来,汲星洲就感到旁边的三个看画的变成看他了。他默默把背挺直了一点,等画一收走,就立刻挪到柳舒言旁边站着。
第一幅,落在画卷中上的一道墨痕被勾成了远山,再泼墨做出了群山,细笔生出苍劲的青松。起先落墨最少,反而是画面最满的。
第二幅,墨痕在画卷中央,画者直接在这道墨上花心思绘出了一条腾天的飞龙,浓淡适中,颇有气势,把人的视线牢牢定在正中。
而第三幅,初时的淡墨是由中往下,结尾处突然匀出了一团。而她直接从那团起开始作荷叶,那道弯下的墨痕就是一条藏下叶下躲懒的锦鲤,尔后一个莲塘鱼池在画面铺开,莲花还只是花苞,莲叶田田,留白的地方基本保持,勾画出的细线是被风拂起的柳枝,顺着衍起涟漪。
一副泼墨画,生生被她画出了一种慵懒的感觉,就像在莲池旁醒来的午后低头看到的场景。画中只是黑白二色,却莫名让人感受到了阳光的暖意。
这确实不是他们想要的“大气”,但流露出的感情却是最浓的。
“回去了也没荒废画技,不错。”苏逸春背着手,扬着下巴点评,实际嘴角都要飘起了。
柳舒言好笑地把面具摘下。汲星洲也不好还戴着。少年少女站作了一处,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分外地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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