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长着青苔与野草的墙壁上,咬着草根, 斜眼看着盲人算命先生, 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
“得了,你不会当真想着还能够靠这些家伙糊生吧。”
少年语气不善, 说话也硬邦邦的, 但是说的却不假。他与这个盲人算命先生都是从齐秦王朝南边的一处边郡逃饥荒逃出来的——那里其实早早就在闹饥荒了, 去年秋天收的粮食不够多,入冬没多久,就开始闹了。
只是那里是南边的边郡, 不引人注目。
少年家里的人都死了,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一咬牙跟着流民一路北上离开了那个他那么熟悉的地方。他听说齐秦王朝的商业都会中,各个灯火长街,车水马龙,怀揣着这么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少年啃着草根啃着树皮啃着所有能啃的东西往北走。
齐秦王朝的商会天下闻名,但是闻名的是王朝是九州钱庄,是那些大的商都,跟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没关系,也跟那个偏远的小城池没关系。
半路上,少年发起烧。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谁也不理会他,于是他被扔在了路边。
躺在路边的时候,少年手里攥着石头,迷迷糊糊地想,要是有哪只不长眼的乌鸦来啄自己,自己就用这块石头敲死乌鸦当自己的早餐。
在逃荒的路上,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有的人走着走着就倒下去了,还醒着,呼吸还没终止,天空上盘旋的乌鸦就扑下来了——一路上跟随这些逃荒的难民的,就是那些黑压压的,叫声难听的鸟儿。
第一只乌鸦扑下来的时候,他铆足劲敲死了它。
但是还有第二只,第三只……
敲死一只,赶走两只之后,少年就没力气了。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乌鸦落下来,尖锐的鸟喙着向自己。
要死了吗?
他模模糊糊地想着,然后只觉得不甘心。
一辈子活得窝窝囊囊,没拉过女孩子的手,也没有穿过件华丽的衣服,自始至终活得连狗都不如,死了也每个人样。哪怕有那么一刻,活得像个人样,他都不会这么不甘心。
可是没有。
胸口憋着火,手里的石头却握不住了,就在群鸦即将落下的时候,他听到了如同洪钟一般的歌声。他只是个没钱的穷小子,但是他也曾经听过红楼里的姑娘唱歌,婉转悠扬。然而在这时候,他听到的却是与曾经听过的所有歌声完全不同的歌声。
那歌声苍老沙哑,带着撕裂感,却又如同亘古的青铜钟一次一次重重地撞击着,声音跨古而来。
穿云裂石,带着让人几乎要潸然泪下的力量。
在歌声中,乌压压的群鸦被震得扑腾着翅膀高高地飞上了天空。
那个声音唱的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歌词,那是极其悲壮的调子:
“魂兮魂兮,束尔者谁?
死者何去,生者悲凄!
归兮归兮,吾如随影兮。
往兮往兮,时刻不歇兮。
九幽之门洞开兮,
冥顽之灵弗负兮!”
纪元的铜钟被敲响,亘古不灭的浩大扑面而来,他的魂魄像是忽然被人震回了躯壳。仿佛有冰冷的水从天灵盖泼降下来,原本已经到了丧失意识边缘的少年猛地睁开了眼,重新有了一点力气。
他拼命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想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唱出这么让人想要流泪的曲子。
睁开眼之后才发现天已经昏沉沉地暗了,周围已经没有其他的流民了,他们已经走远了。而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太阳下落的地方缓缓地走来,每一步都像踏着天空垂下的太阳,身上披着猩红的残光。
——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远古的武士,武士唱着悲壮的歌,踏着末日而来。
没等那个身影走到近前,少年就重新昏迷了过去。
昏迷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不甘心了,他的一生虽然像蝼蚁一样浑浑噩噩,但是在最后的时刻却看到了这世界上大多数人见不到的远古武士,听到了那么悲壮的曲子,这样子也算得上值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堆小小的火堆边。
救了他的,是一位盲人算命先生,已经很老了,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