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课,老师讲课很风趣,半堂课过去,他讲得差不多。便给他们讲学校有趣的事,听班里人一阵一阵的大笑。后来,他就讲偏了,说到离星海高中很近的一中,也属重点。
“他们学校最新的那栋楼,你们知道为什么建得这么高吗?”
历史老师问,也不是要他们回答,激起他们兴趣罢了,“他们学校老师很注重抓成绩,这每年高考录取率和我们星海差不多(其实比他们高),但人家自杀率高呀!”
“哈哈哈!什么鬼啊!”
“市一中每年自杀率早早超过全国高中、大学的平均自杀率。”他说,“他们以前都是矮教学楼,五楼,想法是,五楼这个,跳楼应该跳不死人。”
也不知真的假的,听得底下学生们兴致昂扬。
“所以……”他吸口气,故意卖个关子,“市一中的就来我们星海跳了。”
好反转,大家都乐了。
“然后啊,我们星海就和市一中商量,自家事自家解决,他们就建了个高的。”
“真的假的啊?骗我们的吧……”
历史老师挑眉,“当故事听,可别说出去啊……”
“就知道是假的……”
突地一阵妖风刮过,童颜看去,窗外跳楼的鬼怪像块抹布被吹进来。方向是——她?!
她埋下脑袋,抱着头,很重,被什么压住,别人鬼压床,她是鬼压背。
不敢说话,心跳紊乱。
“帮帮我……求你……帮帮我……看看我吧……看看我吧……”
微微睁开眼,看到一双眼睛,绝望的,麻木的,耻辱的,没有生机的。
瞬间置身在另一个地方,街道肮脏的拐角,她的下面有冷风在灌,垂下头,她看见不属于自己的,软着的肉棒,短小的,颤栗着。
“原来一中的书呆子,就是这种短鸡巴?”
“哈哈哈,你看,真他妈小,跟个麻雀似得!”
“麻雀都比他大,你这鸡巴,哪个女人会给你逼操?”
“这玩意能有汁,喷出来吗?”
“喂,四眼,打个飞机来看!”
“看什么?!叫你做你就做!”
肉棒被狠狠弹了一下,疼痛,屈辱,想死啊。手摸着棒身,听着他们的污言秽语,站在褪下的校裤上,机械地套弄。
“射不出来,今天别想走。”
他弄得更快,呼吸急促起来,嘴巴被强塞进他们的烟,很呛,没有灭的,烫到他的嘴唇、舌头、牙龈。他的肉棒马眼喷出零星汁液,两颗卵蛋被踹了一脚,爆裂般,痛得眼泪鼻涕直流。
“这么点啊,哈哈哈,你将来怎么搞你女人?”
“呸——!”
口水吐在他的脸、他的肉棒上,有人拽起他的衣领,“喂,四眼,舔老子鸡巴。”
停下来,踹烂他的鸡巴,也不会听他使唤的,喂,停下来啊!
她制止他,可是脑袋却乖乖地凑了过去,像条狗一样爬过去。
“不要……哈……别啊……不可以……”
叩叩——
身上重量不再,童颜抬起头,教室很安静,周围人看着她,历史老师面容抽搐,干咳一声,“这位同学做梦做得挺快啊。”
又是哄堂大笑,开学第一天她逗比王的称号无人能抢。
大概唯一能解掉她脸上臊意的,就是冷冰冰的路浓,冷冰冰的眼。
路浓:“军训感悟。”
他是班长。
她找出写好的那份,递给他。
拿起矿泉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心还在噗通噗通乱跳,就像真的发生那样。
“颜颜,你前面做什么梦啦?”旁边桌的夏月月,笑得暧昧,“该不是什么春梦吧?”她们初中同班,关系不错。
童颜苦着脸,“要是春梦也是被强暴的那种。”
夏月月一脸兴味,“这么爽,哥哥的禁忌之爱?霸道总裁要上我?校草原来是禽兽?”
“呵,王二麻的麦田野合,隔壁王叔要操我,屌丝原来是秒射。”
夏月月忍吐向她比个大拇指,一点不顾及在偶像面前的形象,没见路浓刚刷题飞快的姿势,至少僵硬有十秒吗?
语文课上,老师突然袭击,抽学号,检验他们上周末是否有好好预习课本里的新文言文。童颜不幸中选,她站在那里,收获许多同学松了的那口气。
“能背多少背多少吧。”
她讨厌这种焦灼,想直截了当表示没背。胸口突地涌起一股自卑,难堪,尴尬……而本来面容和善的同学们,都换上一张张扭曲的脸,带着刺目的笑,没说话,心的声音却震耳欲聋:
“她果然没背,她是怎么考上星海的,看起来就脑子不好。”
“啧,那么胖还那么懒,活该是个死胖子!”
“真丢人……”
身体再度失控,嘴巴开启自动播放,她听到自己幽怨的声音: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背完整首,她整个人冷到不行,桌上一滩滩的水,全是她的泪?
语文老师惊了,同学们也惊了,半晌,老师热泪盈眶地鼓掌,“很好,很好,对这首理解得非常深刻,不是死机硬背,同学们都听到了吗?”
同学们也跟着齐齐鼓掌,被鼓得莫名奇妙的童颜傻傻站着。
“请坐,先坐下缓缓情绪。老师觉得非常感动,我们中国古诗词文化博大精深,没想到同学们假期也没有懈怠,预习得很好,看得出是真心热爱古诗词!”
夏月月悄悄再比个拇指,“强啊,颜颜,暑假长得不光是肉,还有脑子啊!”
……还有这种操作?
中午的时候,童颜和夏月月一起吃饭的队伍壮大。学生们很单纯,觉得你成绩好性格不错就乐意与你交往。她们五六个女生一块儿吃饭,丁敏使眼色,“看,许之遥。”
她们齐齐看过去,许之遥正去窗口打饭菜,身形纤瘦高挑,长发及腰披着,倒不是凹凸有致的身材,挺平的。她颇感欣慰,不过她打好饭,转过头,五官姣好,下巴很尖,高级的长相。倒是让人觉得,她就该是这种身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走起路,宛若在走巴黎时装周。
“她以为谁都在看她啊,我同桌还说她是我们班里女生no.1,我真觉得他眼瞎!”
“你看有人要和她一块儿吃饭吗?”
刚说完,就有学长跑去找她说话,好像是喊她坐过去吃。她没理,像只高傲的天鹅,飞到另外一张桌子边。
“靠,她去找路浓他们吃饭了!”
“听说她和路浓一个初中的,不会吧……我们男神要沦陷了!”
“沦陷个鬼啊,男神哪会这么没眼光!”
于是,她们眼睁睁看着许之遥巧笑嫣然地坐到几个男生腾出的空地,路浓的边上,并且把自己餐盘里的咕咾肉夹给路浓几块,路浓没拒绝,旁边几个男生互看几眼,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
“路浓男神竟然没拒绝!”
“我的天,我觉得我三观没了呀,男神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没见她下巴尖得戳死人,还传她整过容呢,路浓什么眼光哦!”
童颜兴致勃勃地听这几个戏精妹子说话,看着路浓漂亮的手拿着筷子,慢条斯理吃饭,也是种享受。餐盘里的咕咾肉一块未动,她笑意更深,夹归夹,偶像可一块没吃呢。
中午回到教室,自己的位子被占了,许之遥把她的位子挪到路浓桌边,她走近,听到许之遥在说:“路浓,你语文作业写了吗?”
路浓埋头刷着物理题,回了个“没。”
许之遥不死心,说:“要不先把文言文翻了吧,回去不想写了,你翻好借我看看吧?你知道我语文不太好。”
路浓抬起头,刚好看到她,许之遥也看见了。然后,路浓呶呶下巴,说:“问她。”
许之遥疑惑。
路浓埋头继续写,轻飘飘地说:“诗词大佬不是在?”
噗——!
神他吗诗词大佬,童颜肉脸一红,对上许之遥的打量,她从她眼中看到……嗯,完全算不上对手的评定。把椅子还给她,她刚坐下,许之遥又说:“喂,我能和你换做值日生?”
童颜一愣,想起今天是自己和前桌一起值日。
许之遥:“我和路浓要一起回去的,你和我换吧。”板上钉钉,她觉得童颜看起来就很好说话,长得很肉很呆,应该是很要面子不会拒绝她的。
谁知,这个她以为很呆的女生,竟然歉意地冲她笑笑,毫无歉意的语气,“不行啊,全班都知道的,路浓是我偶像,我不想错过和偶像一起值日的机会。”她是尽责的小迷妹呢!
许之遥懵了,什么鬼?
后座听到的女生们,发出隐隐的笑,许之遥顿觉失了面子。她瞪了童颜一眼,对路浓说:“那你换吧?我帮你去给和我一起值日的说?”
“不用了。”
许之遥愣在那儿,脸上一阵白,却偏要挤出笑,假装习以为常,“没事,我放学等你。”她没听路浓答复,回到自己座位,拿出练习本,写了起来。
放学的时候,路浓还在写作业,童颜也在写。许之遥早早收拾好书包,跑到路浓边上,“我去上个厕所,等会儿教学楼门口见啊!”
待班里人走得差不多,他们开始打扫。童颜把椅子翻到课桌上,窗台边,往下看,便看见许之遥无聊地蹲在花坛边。这边是两层,她看见拐角处蜷着个人,能感知她的视线,抬起头,熟悉的眼睛,心跟着一紧。
童颜走到黑板前,对正在擦的路浓说:“今天我一个人打扫吧。”路浓停下擦拭的动作,垂眸看着她。她继续说:“下次轮到我们,你一个人,还我这次的份。”
童颜:“许之遥还在等你,你先回去吧。”
路浓的眼里有愕然,尔后,放下板擦,还是走了出去。
童颜吁出口气,朝窗户外看去,那个蜷着的人飘了上来。脑袋上顶着巨大的任务感叹号,本来支离破碎的身体变成微微透明的完整人形,瘦弱,皮肤白里泛青,戴着破碎的眼镜,嘴角向下。
童颜:“是你帮我背得文言文?”
他点头。
“谢谢你啊。”
他看着她,“背不出来,会被骂,会被嘲笑,会被欺负,会被看不起,谁都不会帮你的。”
“可你帮我了呀。”童颜笑笑,“你叫什么名字?”
他摇头,“不记得。”
“你是在这里跳楼自杀?”
“不清楚。”
“那你还记得什么吗?”
他盘腿坐在窗边,奇怪地扭着脖子,不知看向何处,“我记得我每天按时上学,按时被欺负,按时做题,按时被勒索,按时回家,按时挨骂,按时做作业,按时睡觉。”他飘到她眼前,很近很近,声音像十指狠狠叩击在钢琴键盘,“你知道为什么每天这么多事,但我想得只有一件事——”
“我想死。”
回音颤在她的耳畔,她没来由心疼他的迷茫,“那你快乐了吗?”
他抬起手,想要抓住她的胳膊,却穿了过去,抖得随时要飘走,“什么是快乐?我真的……不知道啊。”
童颜探手,摸上他的额头,没有肌肤的触感,但他感到某种安慰。
“想想看,你的心,能够轻松的事,有没有呢?”
他的思绪飞到很远,他有个角落,钻在那里,黑漆漆的,他拿出他的耳机,播放起他最喜欢的乐队的歌,像是把全部活下去的能量灌入他的体内,他快乐得……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去想。
“是歌啊……”眼中有光微微透着,那个光慢慢从眼里飞出一个透明的泡泡,泡泡里是他的卧室,他藏在被窝里,戴着耳机,笑着听歌,想象着头顶是整片星空。那首歌的歌声越来越大,冲入她的耳内,她跟着唱起:
“有一种力量无人能抵挡啊……它永不言败生来倔强……有一种理想照亮了迷茫……在我深感自豪的地方……”
她坐在课桌上,对着窗台的他,低低吟唱,硬是把一首摇滚歌曲,唱成一首舒缓的抒情歌曲。她的声音特别得不像话,那股温暖的力量,一个个音符全都塞到他的胸口,它们用自己的曲调告诉他,他有的东西,他开始想要记得自己,记得除了这些快乐,更真实的自己。
所以……
“带我走吧,让我知道我是谁吧……我想知道……好想知道……”
任务感叹号变成问号,游戏系统提醒:接受鬼怪任务,任务开启。
路浓提着两只水桶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眼前的景象,微胖的女生坐在桌上,闭着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夕阳西下的光,是金橙色的,肆无忌惮亲吻上她的脸。他第一次正视他的后桌,没想到他比她想象的……
戏还多啊。
“童颜。”
他唤她,弯腰,挤干抹布,想喊她擦下窗台,自己拖地。可是,她瞬间睁开的眼,不小心……亮得他说不出话。
“路浓……”她笑了,两团苹果肌突起更明显,“你怎么没走?”她从桌上跳下来,胸前两团跟着颤了颤,他别过眼,就在她以为他会沉默下去。
他却走过来,把抹布塞到她手里。
冷不防地说:“毕竟粉丝如此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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