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七年闰四月高照容生下元恪后,就搬来此处养病,再没有见过元宏的面,常常吃不饱穿不暖,全靠王钟儿接济。
元宏命人给嫔妃制作新衣和首饰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给高照容做过,高照容穿的用的都不过是做宫女的时候,冯太后给她做的几件旧衣和几支旧钗。
直到太和八年,北魏为官员制定了俸禄之后,元宏也改革了嫔妃和内官制度,嫔妃们才有了月例补贴,高照容才能每月领到一点儿份例,可因无宠,冯妙莲又处处为难她的缘故,就这么一点儿月例也常被宫人刁难、克扣……
第二天的时候,元宏给高照容宫里派了个女官,主掌高照容宫中一切事务。高照容养病那些年,也习惯事事自己动手了,她本来就是个宫女,习惯了侍候人,还不习惯被人侍候。
高照容看着宫中跪着的中年女子,微微有些无措,不过元宏选的人,她当然放心,让她起身后问道:“你叫什么?”
那女子抿唇一笑,“奴婢姓杨,名媛,弘农华阴人氏。”
“弘农杨氏吗?”高照容微微错愕,她曾听王钟儿说起过,王钟儿的丈夫就是出身弘农杨氏。
王钟儿幼年父母平叛战死后,她作为遗孤被送入宫中,景穆帝的斛律昭仪亲自抚养她长大,冯太后因父罪入宫为宫女后二人遂相识,自幼相互扶持,她比冯太后大两岁,二人是亲如姐妹。
王钟儿二十四岁的时候,离宫出嫁,冯太后当时已经是皇后了,亲自为她挑选了夫家,选的是冯太后表姑父弘农杨氏一族,太原王氏与弘农杨氏,皆为汉人旧士族。
杨媛点点头,道:“贵人也知道吗?奴婢祖上是东汉太尉杨彪之后,不过几百年过去,早就没落了。”
“你跟王钟儿阿母,是什么关系?”
杨媛愣了一下,笑道:“王姑姑的夫家跟我家是未出五服的同宗,算起来王姑姑的儿子,还是我的表弟呢。”
“原来还是太后的姻戚呢。”高照容苦笑,自己的家世,原来连个宫女都不如,“这样的家世,怎么会入宫做宫女呢?”。
杨媛勉强一笑,道:“当初祖父归顺北魏,先帝不仅赏给我们牛羊良田,还让祖父做了北济州刺史,父亲做了平原太守,父亲感恩先帝盛德,就把我送进宫来报答先帝。”
“你多大了?进宫多久了?”
“三十六了,十五岁进宫,已经二十几年了。”
高照容微微一惊,“怎么还没有被放出宫呢?”
杨媛尴尬一笑道:“当年是因先帝选妃入宫的,可惜我姿色平庸,先帝和太后没看上我,太后见我有些文才,就留在宫里做个女官。本来到了年纪是出宫嫁了人的,可没两年丈夫就死了,太后就又让我回宫掌织造。”
“原来是织造处的人。”高照容若有所思。
杨媛点点头道:“我原是在织造处掌文绣的,陛下看我手艺好,就让我给二皇子制衣,现在又派我来给充华制衣。”
“制衣?”高照容心中一动,“原来你还给恪儿做衣服啊!”
“是啊,小孩子长得快,衣服三不五时就要做新的。”
高照容抿抿唇,“那你以后教我好不好?我也想给恪儿做衣服。”
杨媛欣喜的点点头,“当然好啊!二皇子若知道是充华亲手做的衣服,一定会很高兴的!”
高照容抿唇一笑。
冯诞再见高照容的时候,她的穿着打扮终于对得起她的身份地位了,可高照容一看到冯诞,就慌忙低着头躲开了。
冯诞开口唤住她,“充华。”
高照容猛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冯诞,勉强笑道:“冯,冯君。”
“你看见我躲什么?”
“没,我没看到冯君。”高照容支支吾吾道。
“这样啊,我以为充华故意跟我避嫌呢。”冯诞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高照容低着头,许久,才鼓起勇气道:“我,我请求冯君,以后不要再跟陛下说我的任何事情了,我是好是坏我自己心里有数,不劳冯君费心了。”
冯诞一怔,迟疑道:“我,给充华造成了困扰吗?”
“是,我很困扰。”高照容低声道。
冯诞抿抿唇,有些愧疚道:“抱歉。”
高照容没有再吱声,微微颔首后,便匆匆离去了,冯诞看着她的背影,眼底一阵落寞。
不远处的冯妙华,恰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下午的时候,冯妙华突然来了高照容这里一趟,高照容很意外,她在冯诞生辰宴上醉酒闹事在宫里都传开了,今天一看,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冯妙华让杨媛先退下,然后不客气的在高照容屋子里四处游荡着,嘴角挂着略嘲讽的笑,“充华还真是清简。”
“已经足矣了。”
冯妙华淡淡一笑,“我听闻之前姐姐打你,大哥给你送了药?”
高照容心里咯噔一下,“是有这么回事。”
“药呢?能给我看看吗?”
高照容迟疑道:“药,已经用了。”
“药盒还在吧?”
“这……”高照容面有难色,妥协道:“夫人随我来吧。”
高照容引着冯妙华到了卧室,在梳妆台上翻找着,找到了那个精致的金盒子,准备递给冯妙华的时候,却见冯妙华拿着元宏送回来的玉佩发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