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周四叔再见到顾怀璋,虽还沉着脸,却也不再拿话去刺顾怀璋,甚至带了几分认命般的无奈,让顾怀璋养好身体后去马场练练骑术。周家大小姐看上的人,若是马术不精在赛马会上无法得胜,那丢得可是周家的人。
躲在屋子里忍了几天的疼,但对于陆晓而言,也是有好处的。比如那个楚铮,再见到她的时候,竟没有再恶言恶语。他只是站在凉亭中,用扇子轻抵住自己的下巴,俯看着她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陆晓的日子又舒服了起来,被伺候着她的丫鬟婆子围绕着,陆晓不仅再听女书人讲起了书,又养了些舞姬歌女。每天看着往来都是姿容出众的女儿家,陆晓得心情一天比一天的好了起来,甚至还寻了画师来为庄子里的女儿家绘像。
顾怀璋也好了许多,非但面上没了病气,脸上也没了之前死气沉沉的苍白。因为他又常常去马场练骑术,一段时间下来,顾怀璋晒黑了也结实了。
陆晓盯着刚从马场回来,站在她面前回话的顾怀璋,还不得不承认,他还长高了。
周苧这具身体本来就不高,顾怀璋竟然还在长个儿,看来以后她真的要仰视他了。
顾怀璋比之前要沉得住气,任由陆晓打量着他,一脸平静。在两人刚相识的时候,陆晓这么直接的打量着顾怀璋,顾怀璋的不情愿与隐忍藏都藏不住。
也是长进了。
而陆晓比起初次相识,除了变得越发圆了,其他没有太多的变化。甚至连融合值都增增减减减减减减得跌回了原状,觉得自己着实不争气了陆晓,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陆晓边叹着边抬起手,就要挥手让顾怀璋退下。顾怀璋现在对她有毒,上次昏头昏脑的为了照顾顾怀璋减了大量融合值后,陆晓就一直尽量避免与顾怀璋接触。免得她脑子一抽,又做出毫无意义,却能大量减融合值的事。
她的那点融合值,是再经不住任性糟蹋了。
可陆晓刚挥了一下手,就顿住了,她闻到了一阵熟悉的甜香。
顾怀璋面色沉静,他看了眼陆晓,从怀里拿出个油皮纸袋:“前几天在马场,看到有人也在吃这种干果,就讨来了一些,配着蜂蜜熬了。”
顾怀璋一拿出纸袋,陆晓就闻出来了。这是当初在林子里,顾怀璋用干果熬了蜂蜜的味道。
陆晓忙皱眉拒绝:“不要,我怕牙疼!”
顾怀璋虽然被拒绝,但还是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知道姑娘不能吃太多甜食,这些干果都是熬出来喂给墨风的。我也是才知道,原来马也爱吃甜的。”
陆晓听着顾怀璋的话有些怪,一时又分辨不出哪里奇怪,她歪着头,不免认真思量了片刻。
就听到顾怀璋继续沉声道:“之前不知这干果的名字,还以为是什么不知名的野果。现在才知道,它也有名字。每到五月开花时候,它的雌雄两朵开在一处的。因为花开必成双,所以它叫做……”
陆晓听到这里实在觉得别扭,她忙道:“它叫什么,我不在意。你好生练着骑术,别把心思用在这些琐事上。若是在赛马会上输了,看我怎么罚你!”
顾怀璋垂眸道:“金丝鞭一直被我精心保存,若是输了,顾怀璋愿意受罚。”
陆晓耳根莫名有些微微发热,她慌忙挥了挥手,做出一副极不耐烦的表情:“你也太多嘴了!先退下吧,往后的事本姑娘自有安排!”
“是。”顾怀璋礼数周全的退了出去。
等顾怀璋离开,陆晓才问起身边的婆子:“你……你们中有人知道那果子叫什么吗?”
旁边的婆子一直听着,立时反应过来:“因它雌雄两花同开,晒出的干果又甘香醇厚,就被叫做情|人果。”
陆晓的脸立时涨得通红……
顾怀璋自离了陆晓,就径直向着他的屋子走了过去。路上偶遇几个天真活泼的小丫鬟有意嬉嬉闹闹自他身边走过,他连眼皮子都不撩一下。
小丫鬟们正是难得大胆的年纪,又是自庄子上长大的,顾怀璋虽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她们却还是频频看向顾怀璋。这么好看的少年郎,即便知道他被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隐秘得在意着,她们都不该去纠缠,却忍不住去多看几眼。
顾怀璋已习惯了别人对他容貌的关注,他面色沉静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脚步丝毫没有么有停顿。他的屋子在庄子的东侧,屋子不大,但给他一个住也足够了。
当顾怀璋关上房门,独自坐在屋内的时候,这个屋子对他而言就不仅仅只是足够大,屋子开始显得有些空了。
顾怀璋拿出了怀中的油皮纸袋,他捻起一个用蜂蜜熬出甜味儿的干果,放在自己嘴里慢慢嚼着。待甜香的味道在口中漫开,顾怀璋才觉得屋子不再那么空。他在甜香中闭上眼睛,感受着记忆中的少女在小心翼翼得触碰着他的手,然后软软得靠在他的怀中。
之前顾怀璋的回忆里没有任何温度,自他出生就学会了忍饥挨饿承受世间的恶意,他的母亲更多的时候是病倒在矮炕上的灰色影子。他接受过的少有善意,来自一朵“青莲”,但一日日的过下来,那朵青莲渐渐虚渺得像是一场梦,他需要精心保存一块青莲手帕才能牢牢记住这份善良。
但现在顾怀璋知道有的人是暖的,是软的,是带着甜香的。不用他用力去记住,却怎么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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