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既白前脚刚迈进来就听到她这句话,不用猜也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走上前来接过时樱手里的帕子,打发她去小厨房端早膳。
“产婆和乳娘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送进去?”江既白又往铜盆里兑了些热水,绞过的帕子冒着热气,擦在脸上格外舒服。
明锦颇为享受地叹了口气,道:“交给曹医官安排吧,他如今身在昌王府,又深得丁明媚信任,最能把握入府时机。”
江既白略有些担心,“丁明媚上赶着递了个大把柄到大长公主和端王妃手里,江仲珽会轻易原谅她?”
“心里不会原谅,表面上却不会冷落她太久。于他而言,丁明媚目前还是昌王妃的最佳人选。”一如曾经的她。
江既白在她擦得干干净净的脸颊上狠狠嘬了一口,压着嗓音道:“你对他了解之深,常常让我嫉妒得要死!”
明锦轻笑,勾着他的脖子反嘬了一口,“我喜欢你的直接。不用嫉妒,我不是了解他,而是了解他们那种人。极致地自私自利,信奉只许他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他。从本质上说,丁明媚跟他是同样的人。”
“这么说,他们凑到一起也挺好,省得祸害好人了。”江既白又高兴了,绞了热帕子一根根搓着明锦的手指。
“嗯,不被他们祸害是挺好的。”明锦斜倚在床头,享受着男人事无巨细的伺候,片刻间有些恍惚,她从未敢奢想过会有这样的温情相待,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再次劝道:“以后这种事还是让卿云和时樱她们做吧,让人看到了不好。”
江既白浑然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这种事?伺候你怎么了,我愿意着呢,爱谁说谁说!他们想伺候还伺候不着呢!”
明锦抬手抚摸他被风吹得略有些干燥的脸颊,“你就不怕把我惯坏了?”
“我娘说过,人不是惯坏的。”江既白抚上她的手背,笑得肆意,“就算惯坏了,我也愿意受着,你尽管坏就是了。”
这男人,说起好话来愈发得心应手了,简直张口就来。
镇北王妃收回腿,笑着转身往婴儿房走。她还是去看看自己可怜的小孙孙吧,他老子的心思可都扑在他娘身上呢!
明锦身体底子好,生产时也没折腾太久,是以恢复得很快,洗三那天就能活动自如了,只是还在月子里,不能随便出寝房。
时下正是寒冷的时候,谁也不想折腾小团子,一番商量后,决定能简则简。
有婆婆在,明锦什么是也不用操心,只安安稳稳待在寝房里坐月子,接待一下前来探望她的亲人们。
丁明媚也来了,脸上确实还带着病色,当众人去看明锦和孩子的时候她以此为托词没过去,倒也合乎情理。
今日来的都是明锦这边的实在亲戚,放眼望去,非富即贵,还都是极富极贵。午宴前,就连两宫都赐了厚礼,还是梁公公亲自送来的。
丁明媚虽积极克制,但仍控制不住心生羡慕嫉妒。
相形见绌!
明锦似乎什么都有了,尊贵体贴的夫君、终身可靠的儿子、父母长辈的偏爱,还有自己丰厚的身家……应有尽有,事事如意。
反观自己……
丁明媚看着眼前的热闹喜庆,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尤觉扎眼刺耳,度秒如年。
前厅里,江仲珽的心情更为复杂,看着春风得意的江既白挨桌敬酒,眉眼间的喜悦自豪刺得他阵阵头痛,恍然觉得此情此景莫名熟悉,仿佛他也曾经历过一样。
如果当初嫁给自己的是明锦,今日喜得麟儿大宴宾客的人,可不就该是自己吗?
江既白浑然不觉江仲珽此时的心情变化,他也根本不在乎,如果不是还有丁明媚这层关系在,他压根都不会浪费一张请帖给昌王府。
热闹持续到将近傍晚,宾客们才兴致不减地陆续离开。丁明媚借口身体不适跟江仲珽最先告辞,回府的马车上,江仲珽连喝两盏醒酒茶压了压酒气,靠着车壁静默片刻,淡淡开口道:“青葙的月份也不小了,产婆和乳娘也该提前物色了。”
丁明媚心下一沉,勉强维持着脸色不变,颔了颔首,“王爷放心,早两个月我就已经开始物色了。”
江仲珽点了点头,未再多说什么,余途始终闭目养神。
进府后,江仲珽借口处理公务,两人在蝠池分道扬镳,丁明媚前脚刚跨进正房门槛,后脚夏妈妈就跟进来在她耳边悄声禀报,江仲珽去了青葙那边。
丁明媚的脸上顿时血色尽褪,身体晃了晃,被夏妈妈眼疾手快扶住。
“姑娘,切莫伤心,您才是这王府后院的主子,再忍三个月,眼前也就清静了。”夏妈妈将人扶进寝房,劝道。
丁明媚斜倚在床头,抬眼环视了一周宽敞得近乎孤冷的寝房,心头漫上无边苦涩。
没了青葙,有了名义上的王府嫡长子,就能将王爷的心拉回自己身上吗?
江仲珽的心,真的曾经落在过自己身上吗?
想到此前见到江既白提及明锦时眼底闪烁的光亮,丁明媚自嘲地提了提唇角。
也是自己魔障了,这世上的高门女子,有几个能有丁明锦那般的好命,谁人不是踩着荆棘守着冷夜一步步凌驾于万人之上的!
“我没事,妈妈不用替我担心。明儿一早请曹医官来一趟,问问他有没有相熟又稳妥的产婆和乳娘,确实该着手物色了。”心随念动,丁明媚破开受明锦的影响,迅速恢复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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