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端错。”江仲珽打断她的话,眼底的温度瞬间退尽,“这就是你昨晚喝的参汤,卢医官亲手煎煮的,是不是觉得跟以往的相比味道有些微不同?那是因为这里面多加了一味药:红花。”
丁明媚拿着汤匙的手狠狠一抖,汤碗被剐蹭着坠地,瞬间摔得粉碎,碗里的参汤溅上她的裙摆,渗出一片污渍,极为刺眼。
可她此时那还有心思去顾及裙子?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了!
江仲珽以为自己已经将暴戾消化到可以冷静面对丁明媚的程度,可现在看到她心虚、惊骇相杂糅的神情,再一次坐实了她假怀孕欺骗自己的真相。
“丁明媚,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拿这种事欺骗于我?”江仲珽猛然站起身,一把掀翻了桌子,巨大的声响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杯盘碎裂声,却依然掩盖不住他粗重的气息声,“你可知,混乱皇室血脉当诛九族!”
丁明媚从眼前的骤变中堪堪回过神,慌忙跪地膝行着去扯江仲珽的锦袍下摆,急声辩解:“王爷!王爷求您听我说!我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有混乱王府血脉的念头!我只是打算将那孩子养在我的膝下,当做是我和王爷的亲儿子啊!”
“如果青葙没有怀上本王的骨肉,亦或是她生下的是个女儿,你又是如何打算的?啊?”江仲珽粗暴地抓住她紧扯着自己袍裾的手腕狠狠一甩,毫不留情地将人一把甩开。
以丁明媚的心机和品行,江仲珽甚至可以肯定,她必定已经在外面物色了备选之人。
以庶充嫡不成,就用无关的血缘,毕竟小孩子那么脆弱,夭折也是常有的事。
没错,江仲珽即使暴怒,也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丁明媚或许有胆子以庶充嫡,却是万万不敢拿与他不相干的孩子混乱他的血脉。
最隐秘的老底儿都被掀开,丁明媚几乎被吓破了胆,哪里还能想到江仲珽是不是在诈她。
“王爷!我不敢!我真的不敢!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做有损于王府和你的事!我也是……我也是没办法,逼于无奈才会这么做的!”
“逼于无奈?”江仲珽怒极反笑,一撩袍裾坐回椅子,“好啊,我给你说话的机会。你说,为什么要这么做?把青葙抬房也是你这场计划里的一环吧?”
丁明媚试着爬起身,未果,只得瘫坐在地,满心涌上苦涩,凄凄然开口道:“若我自己能生,何苦费尽心机殚精竭虑折腾这么一出!王爷,您可知,大婚前那次小产,我便伤了身子,再难有孕了!”
说罢捂面而泣,起初还刻意抻着调子试图勾起男人的心软和愧疚,可哭着哭着,积压在心底隐秘处的痛苦和委屈渐渐蔓延上心头,哭得愈发真挚,无法自控。
江仲珽也曾怀疑过这种可能,却因种种顾忌而没有下狠手去查验,没想到当初的一时松懈犹豫,竟酿成今日之局面。
可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跟有助于他前期打开局面夯实根基的姻亲势力,二者只能选其一,他会选择哪个?
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江仲珽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当下对他最有助力的丁家,选择跟丁明媚成亲。
“扶王妃起来吧。”
知夏无声走上前,毫不费力地将全身虚软无力的丁明媚半扶半抱地送回椅子里,转身又悄无声息退回墙角。
“江既白怎么会知道你是假怀孕?”见她一坐定,江仲珽就开口问道。
第80章 去母留子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丁明媚斩钉截铁否认,道:“一直以来,这件事除了我,就只有我娘和佟医官知道。”
“明锦也不曾起疑?”江仲珽犹不放心。
宽大衣袖下,捏着帕子的手猛一紧,丁明媚郑重而肯定地回应:“绝对不会起疑。”
江仲珽无声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昨日在御前,江既白对你出言不逊时,你为何会心虚不敢吭声?”
就是她当时心虚的反应,才让他大为起疑,坚定了试探之心。
丁明媚顿觉心酸又苦涩,总不能直接说自己就是心虚吧,只得飞快斟酌后回道:“世子当时正在气头上,我想着还是不要再刺激他比较妥当,以免节外生枝……”
想想也是,惹毛了江既白,真找个太医过来当场给她诊脉,昌王府的名声恐怕这会儿就已经烂大街了。
然而,对江仲珽来说,一辈子都没有个名正言顺的嫡子继承他的荣耀,同样是个巨大的遗憾和……羞耻。
丁明媚正是抓住了他的这种心理,甚至连当下被他拆穿的局面都在预估的最坏情形之内。
一来,他们是皇上赐婚。二来,丁家根基深厚且二房发展势头稳中有升,虽然跟二房稍有嫌隙隔膜,但只要丁家一天没分家,哪怕是将来分了家,丁家女婿的名头对江仲珽来说都大有裨益。
只基于这两点,丁明媚就有足够的信心,即便被江仲珽拆穿了假怀孕,他也不会休了她,甚至还会帮她遮掩。
果不其然,在经过长久的令人压抑窒息的死寂后,江既白开口打破沉默,“如今的局面,我也有责任,若说你有什么错,那就是不该瞒着我。你若能更信任我一些,早早告诉我这件事,何苦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么多?”
丁明媚闻言眼底霎时涌上一阵滚烫的湿热,双唇微颤着想开口,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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